刚刚走进殿中,子夫就觉得脑子“轰”得一响,心脏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爆开了,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脸上--原本父亲用来午休的短榻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不是桓公又是哪个?!
沾满泥浆的鞋子和甲衣胡乱地套在身上,衣甲除去一半,平躺着的身下垫着厚厚的麻布;更让子夫魂飞胆丧的是,那左半边身子下边的垫子,赫然已经被混合着雨水的血液染得通红。
宋子夫像牵线木偶般一步一挪地走到短榻前,这才发现头盔不知去哪儿了的父亲,花白的乱发下脸色说不出的苍白,就连坚毅的嘴唇都是看不到半点血色--他这是受了重伤么?
明明刚才还在梦里跟自己聊了好久,明明刚才还在教导自己“帝王心术”,明明刚才还说要看着自己长大,要亲手抱一抱将来的孙子,可那样熟悉的面孔,为何会如此憔悴地躺在这里?!
“父亲,”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子夫叫出一声的同时,两行清泪“刷刷”地滑落下来,“您,您这是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似乎冥冥中听到了幼子的呼唤,原本紧闭着双目的桓公忽然动了下眼皮,接着便在子夫期待的目光中,一点点地睁开了双眼。
“父亲,你醒了?你一定会没事的,我这就去找医师,找全商丘最好的医师,一定会治好你的!”子夫无意识地喃喃着,看着榻上目光中透着慈祥的父亲,怎么也止不住眼中的泪水。
桓公微微地摇了摇头,嘴唇轻轻颤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子夫急忙俯下身子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哽咽道:“父亲您说,我听着呢!”
然而后者嘴唇连动了几下,都没能发出声来,惨白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焦急;宋子夫从未见父亲如此失态过,急忙温声安慰他道:“父亲您先别急,等伤好了咱们再慢慢说就是!”
不曾想桓公脸上焦急之色愈胜,他无奈之下也只得再次俯下身子,轻声道:“那好,既然如此您就慢慢说吧,儿臣洗耳恭听!”
桓公这才急色稍解默默地闭上眼睛,片刻后恢复了些精神的他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细弱蚊呐地在儿子耳边说道:“小心齐侯!”
“什么?!”子夫眼中顿时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不解,难道说父亲受了如此重的伤,竟还跟自己那位素昧谋面的霸主“岳父”有关?
一股滔天的恨意刹那间涌上心头,即便真是那样又如何,自己今生今世势必不会放过所有伤害过父亲的人!不管他是谁!
桓公惨白的嘴唇蓦地又一动,宋子夫急忙又是趴到他嘴边,这次他同样酝酿良久,最后只是艰难地说出一个“忍”字。
子夫这次生怕再漏过父亲什么话语,钢牙紧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自己会好好地“忍”住的,至少在有能力为他复仇前,绝不会莽撞地把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失去唯一的希望。
就在这时,桓公苍白的脸上忽然泛起一片诡异的红晕,定定地看着身前的子夫,低声喃喃道:“你,你到底是谁?”
子夫倏地一下直起身子,只觉得像是一桶冰水从头盖骨直接浇下,连心底都凉得通透--他竟然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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