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只坐了十几个乘客，但封闭的车厢，很闷。
车程要两个小时左右，还不到半路，顾子默昏昏欲睡，忽然，一个急刹，他的脑袋撞在前座靠垫上，惊醒了。
抬眼去看，唐清捂着额头也正望过来，还未来得及抱怨，就听司机的骂声传来：“玛拉逼！超你玛逼车，傻逼，开宝马了卵不起！翻死你狗日的，短命崽！”
司机骂的难听，直酸得顾子默咬牙齿，他站立起来，透过前挡风玻璃，一辆白色x6刹车尾灯亮着，左转，消失在视线范围。
从一些乘客骂骂咧咧的内容中，顾子默得知缘由，原来，先才对向来车，白色宝马还强行超车，并道时，尾部差点撞上大巴车头。
前座一中年男人对同伴说：“呐，有钱又怎么样唉，车毁人亡的事见多了哦，这条路弯多路窄，平均每天都有两起车祸，上个星期，有辆小车在五道拐那里刹不住，冲下坡死透了，别人给他收尸，要三万块哩！”
唐清听了，小脸顿时煞白，对顾子默提出要求：“哥，跟你换个位置。”
顾子默没有异议，同她调换，坐到了右侧。窗外，是陡峭的山坡，由于大巴的高度造成的视角，就算把脸紧贴玻璃窗，弄成小丑模样，也见不到马路路沿，只看到大约百米的山坳处，有一条小溪，三个孩童，两头牛。
把视线收回，顾子默对唐清说：“我没说错吧，都跟你说了，这条路不好开，坐大巴才是明智之举。”
小丫头点着头，深以为然：“路窄弯又多，对心理素质的要求，太高了！”
顾子默说：“早知道，我们买个遥控直升机，直线飞过去好了，不仅又稳又快，还可以欣赏到不一样的风景。”
“咦？对哦，那哥你会开吗？”
“有什么困难的，会用遥控器就行了。”
“想法是不错，可就算不怕被大风刮跑，巡航能力也不足飞这么久吧？照我说呢，不如弄摩托车，变大一万倍，车轮转几圈就抵达目的地，多快捷啊！又或者两副高跷，咱们这边一抬脚，落地就到哥老家了，多轻巧！”
“不行，那样会对坏境造成破坏，也太高调了。”顾子默被她的奇思妙想折服，但如此不靠谱的想法要不得，提议说：“最完美的办法，是弄个巨型橡皮筋，将你弹出去，迎着风，在空中自由翱翔，那种奇妙的感觉会令你感到很欢乐的。”
唐清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公路在大山中蜿蜒，一边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另一边却是万丈悬崖。到了五道拐，车程过半，此处是车祸事故频繁的高发地。
司机在山路上不停打弯，若车轮再多滚几圈，全车人便要捆绑下地狱了。唐清的心本能地缩了起来，紧紧抓住顾子默的手。
轻拍她的手，顾子默安慰说：“放心，这条路司机都跑熟悉了，闭着眼也能开，一点事也没有。”
却见司机艺高人胆大，竟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扶着档杆，悠闲自得地和女售票员聊天。
唐清吓得话也不敢说了。
这一路很少看到其他车辆，不过是遇到一辆宝马，一辆拖拉机，一辆面包车，一只手都可以数过来，此刻，似乎这条漫长艰险的山路上，他们这一车人是仅有的生命。
为了转移注意力，唐清开流量频繁刷朋友圈。而顾子默百般无聊，唯有闭眼睡觉，半梦半醒之间，车子突然急刹车，顾子默的头第二次撞在了前排靠背上。
“我操！”在顾子默的日常生活中，绝不可能有连续两次同一件事就能打破他的忍耐极限，然而，当生命掌握在别人手中时，他感到不能容忍了，他有点发怒了：“怎么开车的！”
他喊出来的时候，整车人几乎十之八九都是这句质问。
司机回头，很不耐烦地对众人说：“我就是这么开车的！十年驾龄，今天差点撞死人！”
原来，转弯处出现了一个老头，穿着农村做活时常见的迷彩服，提着一个白色塑料桶，身后是险要无比的悬崖。
大概是等车时间太久的缘故，他折了一支树枝在头顶遮阳，就坐在路边等候，听到车声后，豁然起身！
老头可能没什么感觉，但对司机来说，就像潜伏许久的变色龙，迅速伸出自己的长舌头，对自己进行捕食的感觉！
迷彩服搭配绿树叶，仔细看，能看出是个人都很困难，也就怪不得大巴差点把他撞下悬崖。司机刹住车怒气冲冲，刚想大骂他还要不要命了，那老头却毫无抱歉地来到车门边。
司机打开车门，对他吼着：“玛逼嫌命长是不是？想死跳河去，别连累老子！”
老头被吼得呆立在车门边，不知怎么惹对方大发雷霆了？
车中大多是有礼貌的年轻人，可是所有的人，就像根本未曾看到他被司机臭骂一样，甚至还有人朝他瞪眼。在那时候，老头突然觉得，自己一定是做了什么愚不可及的傻事。
“到天堂要好多钱？”老头战战兢兢地问着，不敢踏上车。他皮肤黝黑又粗糙，头发干燥无光泽，配着畏畏缩缩的神情，看起来十分可怜，又十分可气。
“到天堂村9块，去天堂的话，免费！”司机没好气地说。
在一车人哄笑声中，老头讪讪上车。
售票员提醒他：“老人家，下回记得别在转弯的地方拦车，多危险啊！嗳，拿的是汽油吗？汽油不准带上车。”
老头露出一个笑脸：“不是汽油，是亲家酿的米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