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
秦骁皱了皱眉，似乎猜到一点儿什么。
“是的，看不见了。”
薇拉却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淡然道，“这没什么。已经一百多年，早就习惯了……”
“是阿鲁恩做的吗？”
“……嗯。”
薇拉轻轻点头，脸上的表情平静得不像是在述说一件悲惨的往事。而秦骁沉默不语，说不上愤怒或者愧疚，只是有些莫名的叹息。
从某种意义上，他也算上给对方报仇了。
“娜娜莉，塔里姆，你们先出去吧。还有告诉塔里木，我只是见一个朋友，让他不用过来了……”薇拉忽然说道。
两个孩子被赶了出去，屋里顿时剩下了两人的身影。
“那孩子是塔里木的兄弟，”关起门来，薇拉打开了话匣子，“塔里木也是和你一样的神眷者。正是因为他，这里才能不受其他神眷者的侵袭……你们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如果塔里木冒犯了什么，我替他道歉。请你不要怪他。”
“……时间确实能改变一个人。”
秦骁说了一句似乎莫名其妙的话语。从这个女人身上，几乎已经看不到小时候那个刁蛮活泼的小女孩儿的影子……他要当作一个新的人来重新认识了。
像是这种道歉的话语，唯有真正成熟的人才能说出来吧。不过，这样也不错。
他走到窗边，迎着习习海风，悠闲地聊起了家常。
“那两兄弟……哥哥倒是很有礼貌，弟弟却偷了我的钱袋。不过，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发现你在这里。”秦骁顿了一顿，“对了，他们跟你是什么关系？别说是你儿子。”
薇拉笑了笑：“那倒不是。说起他们的身份，你还记得当年的那家杂货店么？他们是加沙的后代……”
这么一说秦骁也想起来了，就是被自己欺负过一顿的那个杂货店老板。时光的错乱感再次让他有些恍惚，怔了片刻，才道：“那……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塔里木和塔里姆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他们是我抚养长大的。两人都没有法术天赋，不能当一个法师……其实，塔里姆以前不是这样的。是在他哥哥成为神眷者以后，就开始不愿回家了，他其实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
“行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找他们麻烦的。”
秦骁摆了摆手，这种少年兄弟之间的狗血故事他才不愿意听，转而问道，“那个小丫头呢？总不能也是你捡回来的吧，她跟你长得不是一般的像。”
“……娜娜莉……是我的女儿。”
说出这句话之前，薇拉有些犹豫，却还是满足了他的好奇心，“不过，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也拜托你不要对她说……嗯，暂时不要。”
“哦？”
秦骁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对养子女隐瞒身世的父母多了，对亲生子女也隐瞒的，却还真少见。而这往往都是因为某些难言之隐。
然而不对……
薇拉虽然看上去还年轻，距离他上次见到她，却是实实在在过去一百五十多年了……就算她那时候还是个少女，一百多年过去，女儿也不该只有那么点儿年纪啊？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薇拉缓缓解释道：“我遇到薇拉的父亲时，还很年轻。他不介意我的眼睛，也不害怕我是个法师，我们很快就在一起，又很快有了孩子……”
然而，她却把这件事情隐瞒了下来——因为害怕。法师的生命是漫长的，而作为普通人的男人却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岁月，纵然用再多的法术和药物，也更改不了他将在百年内死去的事实。
她害怕孩子的降生会夺走这短暂的缠绵时光，热恋中的女人是没有理智的。这也是很多女性法师并不寻找配偶的原因，哪怕是找，也要找与自己一样优秀的法师。生命不对等的爱情，最终只会是悲剧。
薇拉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却又狠不下心将其毁掉，于是偷偷生了下来，又用法术封住了她的生长——这一封就是一百多年。
那个男人终究还是死了，直到临终时也没有子嗣。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爱情，却又失去了它，随后在漫长的百余年里，她一直没有解开孩子的封印，直到塔里木兄弟的到来。
毫无疑问，那个孩子就是娜娜莉。
“……我在想，如果娜娜莉问她为什么没有父亲，我该怎么告诉她呢？我不敢告诉她。是我对不起这个孩子，让她没有完整的家庭。如果娜娜莉知道了事实，一定会恨我吧……”
薇拉的神色有些黯然，又有几分轻松。这件事情埋在其心底已经不知多少年，对谁也不能说，今天一股脑地倾诉出来，让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一个人背负秘密是很累的。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故事。”
秦骁静静听完，有些意外，又有些唏嘘，“不过，你就这样告诉我，不怕我说出去吗？”
“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不会的。”
“……那还真是感谢你的信任了。”秦骁唇角一翘，觉得这样轻松愉快的聊天，似乎很久没有过了，“薇拉，你的眼睛看不见，是怎么认出是我的呢？”
“就是因为看不见了，才更看得清楚。”薇拉笑了笑。
对于这矛盾的解释，秦骁却是听懂了——有时候看人不一定用眼睛，用直觉和心看得会更准。尤其是精神灵魂强大的人，眼睛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装饰。
“我的事情说了那么多，说说你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