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思慕 (1/2)

得一阁门前溪水名为盈香溪，溪水上游有一片梨林，花开时满树白玉，灼灼芳华，落花顺水而下，清香盈溪，故而得名。

那日邹浥看见玲珑从盈香溪上的竹桥行来，衣着稍厚却步履轻盈，神采奕奕，巧笑倩兮，一时竟让他移不开眼去。他们离去后，他回去向父亲回话。醉眼朦胧的邹衍坐在一地酒坛之间，斜倚在几上道，夏氏为报天帝，仅存此一女，惜哉。邹浥从父亲处得知，玲珑看着虽小，却已是及笄之年，不禁心中生怜惜之意，佳人丽质，成人后不知是何等的绝代风华，可惜一颗灵秀的心却要困在孩童之躯，如寒冬牡丹永无绽放之日。

每年大寒节气时，长清常会下山来与邹衍饮当年金秋新酿的桂花酒，偏今年无法应约前来，邹衍便遣了儿子送几坛子酒上山去。山下严冬，一片萧瑟，寒风呼啸，山上却阳光明媚，春意盎然，邹浥换下厚重冬衣，感觉浑身轻松。

长清对桂花酒赞不绝口，留邹浥小住几日，邹浥道，素来听闻千雍有一汪奇泉，能映人心，可否一观？长清摆手道，无须客气，尽可以随便看，看多久都没关系。

邹衍在泉眼中看见了巧笑倩兮的少女，对他盈盈下拜。此时他方知玲珑竟入他心如此深。兀自惊心时，听见有脚步声，抬头就看见水中之人立在面前不远处，只是表情略惊讶。

他看着她，忽然万千话语涌出心头，想同她诉说，却又不知从何处说起，慌乱之下，只来得及道声“唐突”便转身避开。然后转到无人处，又暗自怪自己无用，玲珑定然留下他这人很古怪的印象了，这可如何是好？待到酒宴那晚，见到玲珑对自己见礼，并无任何异样之处，他才稍稍放了心。

酒至半酣，玲珑那一曲琴音，醉了他的心，蚀了他的魂。那个少女比天上的明月还要璀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就被填满了，再也放不进去别的。虽然她一直保持着少女之身，可是他在镜心水看到了她成熟后的样貌，那样的真实，那样的温婉，那样的让人忍不住怜惜。她就像那汪清泉，让他舍不得离开，情愿沉溺其中，一生一世。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他在她的琴音里听出了不甘困顿，听出了她那颗想脱困的心，那具想成长的身，听出了爱意绵绵，恨意凄凄。只是那爱恨都不是对他，而是对着旁边那个满面惊艳之色的青年。

她的琴音也许折沁不懂，但却是只为他而奏，她的心早已奉给了他人，邹浥不由得黯然。

接下来的几日，因难得来客，长清便省去了折沁的早课晚修，让他带着邹浥在千雍山四处看看，玲珑自然也跟着。厮混了一阵子，三人已熟得不能再熟。玲珑惊讶的发现，邹浥看着斯斯文文，写一手有筋有骨的好字，性格却很绵软。每次她帮着折沁牙尖嘴利的和他斗嘴时，他都会微微笑着看她，从不还嘴。

五日后，邹浥在千安殿向长清辞行，长清和娇蕊婉言挽留一番，奈何他说天寒不放心家中老父，众人便一起出门相送。一行人刚出了殿门，就见有弟子来报，称华瑶上仙来访，已快至山门。

长清面带歉意，对邹浥道：“贤侄可否再在千雍逗留一日，眼下上仙来访，不可怠慢，待明日我遣人送你下山，可好？”邹浥忙拱手道：“邹浥听从伯父安排，还请师门正事为先。”

长清带众弟子候在山门前。

山门打开，万千桃花花瓣从天而降，一架辕车缓缓落下，拉车的竟然是无数斗大的彩蝶，蝶翼缤纷，扇动间，翅膀上的亮光如碎金般漫天挥洒。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两个婢女，皆着红裙，放下脚踏，车门内伸出一只玉白的纤手，一个婢女忙扶住，然后就见一窈窕女子踩着脚踏下得车来。

玲珑站在众弟子后面，挡得严实，她使劲往前挤挤，才勉强看见华瑶的一片白色衣角，正在失望，忽然感觉身子一轻，已到了人群之前。转头一看，原来是折沁看她挤得辛苦，伸手捞了她过来，此时她正站在他身前。她看折沁对她眨眨左眼，她也眨眨右眼回应他。折沁失笑，示意她看前面，玲珑吐吐舌头，忙转头看去。

到了前面，玲珑总算是看清了华瑶上仙的真容。一身雪色曳地长裙，外罩一件同色广袖外袍，袖口，裙摆处稀稀疏疏绣着粉色桃花，远观若落上了花瓣，隐隐觉得香气扑面。华瑶修仙比娇蕊还早了上万年，观之却仍是少女姿容，肌肤莹润如白玉，黛眉凤眼，眼角斜斜上挑，口鼻娇小。唇角带着一丝俏皮的笑意，却是对着玲珑这边。玲珑左右看看，除了身后的折沁，她左边是折洸，右边却是一脸严肃的折沅，实在猜不出华瑶的笑是对着谁。

长清笑着上前相迎，娇蕊则握着华瑶的手，三人说笑着走在前面，众弟子跟在后面，到得千安殿前，只长清夫妇引着华瑶，折洸折沅折沁师兄弟三人进去，其余弟子皆在殿前列队。玲珑看热闹看完了，就准备回去自己的小院子，忽听到有人低声喊她。

玲珑四下看看，没看见有谁在，那人又喊了一声，她再看，才发现邹浥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只露了两只眼睛。玲珑走过去，踮起脚尖拍他的脑袋，邹浥躲开，道：“丫头又不守规矩，怎么能欺负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