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大军便在碣石附近扎下营来。
天子最近迷上了兵棋,每天晚上照例都要找人来下,现在随行大臣中已经几乎无人是他的对手了。
但他仍然乐此不彼,似乎对虐人很有兴趣,加上有人参茶提升,有时候一盘棋就是下到子时,天子也依然精神抖索。
霍子侯见了非常高兴。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只要是皇帝喜欢的东西,在古代流行的就非常快。
明代朱元璋喜欢对联,于是本来不入流的对联一下登堂入室,成为雅事。
兵棋亦然。
大臣们的消息总是最灵通的,现在随行的文武大臣几乎都知道了天子正沉迷于兵棋,于是,很多很多人都开始绞尽脑汁的打探兵棋的规则,一门心思研究起这其中的道理,以求晋身之道。
这是好事情!
用不了多久,兵棋就会出现在长安的贵族家中,然后是一般的地主人家,最后普及到全中国。
最终量变产生质变,带动这个时代的军事思想飞跃发展。
今天晚上也不例外,天子逮着随行的校尉荀彘两人以秣陵之战为背景,捉队厮杀起来。
这已经是一连三天晚上召见荀彘并于之对战了。
结合傍晚霍子侯与天子的对话来看,似乎现在天子就已经决定要以荀彘为将攻打朝鲜了。
现在的对局,或许是天子在进行最后的考察而已。
霍子侯看了一会,觉得帐中有些闷,便悄悄的走出帐门,来到海边吹风。
海边一个港湾处,一个临时的码头已经搭建了一个大致的模样,两艘楼船停靠在那儿。
黑暗中,楼船上隐约还看见到灯火的影子。
“大人,这边风大,您还是进帐休息吧……”小蚕豆被海风一吹,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发冷了,以己度人,赶紧劝道。
“无妨……”霍子侯摇摇头道:“这点风浪,我还经受得住!”
“冠军少侯?”忽然,远处一个人走了过来,见到霍子侯,微微有些惊讶了一声,随即赶紧长揖一礼道:“下官见过冠军少侯!”
“翁叔公?”霍子侯见了来人,眉头皱了皱,有些狐疑不敢确定,让小蚕豆把灯笼举起,借着火光仔细一看,这才确定下来,连忙回礼道:“翁叔公好些日子没见了,却是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对面之人,穿着一身都尉官服,面容憔悴,仿佛已经有些日子没睡好觉了,就连胡须都有点儿凌乱。
若非他那明显的匈奴人种特征,霍子侯都几乎不敢认他了。
“唉,别提了!”那人摇摇头说:“陛下交下来一份苦差事,累的下官差点虚脱,已有好几日没合眼了……”
他见了悠闲的欣赏着大海风景的霍子侯似乎很有怨念。
霍子侯也感觉非常好奇,隐约感觉跟自己有些关系,便道:“难怪这些日子本侯一直见不到您……原来您是为陛下办事去了,对了,能否告诉本侯是什么事情让驸马都尉大人变成如此模样?”
“还不是……”那人看着霍子侯脱口而出,可话到一半,却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点陛下要下官去处理的小事情,哈……”那人笑着摇头道:“却是不足入君侯耳!”
“下官尚要去复命,就此拜别君侯!”这人长揖一礼,然后转身朝天子帐走去。
火光中,霍子侯隐约看见了他手里好像拿着天子节,戎装下面好像还有一点绣衣的影子。
“到底是什么事情?”霍子侯托着下巴思考着:“以驸马都尉持天子节,着绣衣,这就是直指绣衣使者啊!什么事情能够让陛下任命一位心腹为直指绣衣使者去查探呢?”
直指绣衣使者,就是后世锦衣卫的雏形,持天子节,穿绣衣,可以直接调动地方军队,抓捕两千石以下官员,关内侯以下爵位的贵族,甚至可以先斩后奏。
在这之前,直指绣衣使者天子只任命过范昆去处理楚国的盗贼问题。
但当时范昆只是以前光禄大夫的身份前去而已,而用一位现任两千石大臣且直接掌管天子近卫羽林骑兵的驸马都尉为直指绣衣使者的话,那么在程序上甚至可以直接查丞相,查御史大夫了。
这说明,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小事。
而且霍子侯隐约感觉与自己大有关系,特别是刚才那些话,无不透着蹊跷。
“金日磾啊金日磾,说话只说一半,害死人啊!”霍子侯挠挠头,不满的嘀咕道:“亏你还是我叔父的挚友!!”
方才那人正是前匈奴休屠王世子,现任大汉帝国驸马都尉金日磾金翁叔。
嘴上霍子侯虽然不满,但心中对金日磾还是很尊重的。
作为一个匈奴人,血管中还流着冒顿血液的匈奴王族,金日磾却对大汉忠诚无比,他的一生,包括他后来的子孙,都是世代忠心,甚至比一般的汉人士大夫更维护帝国的政权。
“去看看吧……”霍子侯站起身,就往天子营帐走。
可刚走到门口,就见到了一大群臣子正从里面出来。
“大人,陛下有命,任何人不得进帐!”常融拦住霍子侯道:“大人莫要让奴婢难做!”
霍子侯见了,心中疑惑更是重重。
“是什么事情,陛下竟然连我也要避开?”就连封禅泰山,天子都是带着霍子侯上去的啊,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更加坚定了霍子侯心中的猜测:“肯定与我有莫大的关联!可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