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殿?他是忠王府的人?”那神秘人一开口,倒是把洪天贵福唬得一愣,其实太平天国在建立到如今没个王府都有一整套完整的六部职责体系,昔日东王杨秀清独霸朝纲,单单一个东王府就有近五千人的官职编制,故而此人一提忠殿,必是指忠王府的官儿了。
这话说洪天贵福此次冒险回京的目的之一不就是来找寻忠王的吗?这倒好,原本指着从这俩乡民嘴里偷听到什么,现在可不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么?正主儿自己冒来了!但等到洪天贵福打心底再细细一盘算,顿时又觉此人的出现颇有些不妥,最终还是把那颗瞬间开始急速弹跳的小心肝给安抚了下来,依旧缩在草丛里愣是没发出一点动静。
毕竟,这今时可不同往日,这钟天翔此刻孤身一人在天京城外招摇现身,又敢毫不避讳地放胆直言身份,这在洪天贵福看来,此人要么是那种完全不要命的疯子;要么就是对时事完全没有认知的傻子。硬说再有可能,多半便是一对这般举动完全有恃无恐之人,可这天京新破,太平军大部做了鸟兽而散,他“恃”得又会是哪方的力量?这当中问题便是有些复杂了,倒不妨还是以静制动,姑且先听听他们的动静再做打算!
“大……大……大人!我……我……我们俩说玩笑话呢!昔日翼王五千岁待我们不薄,我们可不敢忘恩负义啊!”
“行了!我就问你一言,老实回话,你们便可自去!忠王殿下现在究竟何处?”这自称是忠殿将士的神秘人也不知是故意惺惺作态还是当真着急,这开口倒是颇让洪天贵福感到意外,那话题居然直接就奔着李秀成去了。
可是,一个忠王府的官员居然不知道忠王的下落?这话一入洪天贵福之耳,顷刻间也是让他心中又是一跳:此人身份怕是当真有疑……
“忠……忠王?如此英雄,小的如何能见到,最近的消息也是听村口说书的说,年前忠王带了二十万兵去了江北阜阳【1】,后来又不知怎么的,年关时候又退回了天京,然后就没的音讯了!”
也不知是被那神秘人吓得还是如何,如今接话的倒是那个为太平天国辩护过几句的壮汉,可说到李秀成的踪迹,此人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消息,这让洪天贵福在失望之余,心中倒是多了几分宽慰,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没有消息有时候反倒成了最好的消息。
可也不等洪天贵福喘口气,那神秘人却没了耐性,锵得一声直接抽出腰际的佩剑,直突突一剑是刺倒了那壮汉:“就这些?那你们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妄议天王妄断天国者,死!”
“等!等……等等!大……大人!小的知道!小……小的真知道!”
“说!”
“今……今早我听孙家二媳妇说,临村村民昨晚在方山边上绑了一太平军的大官,都和朝廷……哦!不!都和清妖妖头商量好了,说是可以换一千五百两雪花银子!”
“昨晚?现在那人在何处?”
“这……这……这个小的……”
“恩!?”
“临村外面有一小土屯,上面被清妖设了大营,应……应该现在还在那……啊!”
“利欲熏心、奸邪背国!留之何用!哼!”
因为对这钟天翔心存顾虑,隔着草丛躲藏的洪天贵福并不敢直接探头张望,但好在这二人说话的声音倒也不轻,断断续续那内容还真被洪天贵福听了个大概,可等他正反复咀嚼着这一通信息所代表的含义时,突然察觉这外面似乎顿时没了动静,这才悄悄探头。
愣是没曾想,这才刚刚瞄上一眼,愣瞅见的是那自称忠殿钟天翔的家伙赫然持剑冲着那瘦子乡民胸口刺出的一记快剑,这让洪天贵福深深皱了皱眉头,但等到借着月光再瞅见此人手中只剩下三分之一剑身的断剑时,却又是一惊,再回味起此人一直以来所言的口气,心中对他的身份以及如今忠王的可能所在也便有了几分定性的猜测。
说来,对这钟天翔身份的猜测,在洪天贵福心中至始至终便是两种:
第一种可能,那便是此人当真是为忠殿官员,想必是在溧阳一战中与忠王失散,或是忠王曾留下突围后要求重新在天京近郊集结的指令,故而此人会只身出现在此地。而且该假设如果是真,那乡民口中所谓被小土屯清兵擒获的太平军大官必有八成把握便是忠王李秀成了。
而第二种可能,便是此人是为清军派出巡曳的暗访校骑,故意打扮成太平军模样,并声称自己是为忠殿之人,以此迷惑遗留在这方山脚下的太平军余部,并伺机寻找忠王李秀成的踪迹。若此猜测是真,那小土屯中被俘的太平军将领便多半再不是忠王真身。
而现在,通过这一眼的观察,洪天贵福对此人身份的猜测,反倒更加倾向于第一种。
为什么?话说在这乱世之中,有哪个人见过作为敌对势力的探子出来查访时,身上带着的是一把仅剩三分之一残体的断剑?而且这忠王最后一次现身便是在距离天京足有一日半路程的溧阳城前,如非像洪天贵福一般知道李秀成的做派和想法,按照正常思维逻辑,多半会认为这忠王想要活命只会朝着湖州或者安徽宁国而去,如何还会返回这危机重重的天京脚下?光是凭借这一点,作为清军探子就算是要暗诈太平军幸存将领,也绝不会提及忠王的名号。
可就算有这方面的感觉,此刻的洪天贵福倒也没有脑子发热,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