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叫出声来。于观上有一人,赤足而立,观湖,观林。阴阳生这种出场方式实在让我震撼不已。那一瞬间我想了句古语,“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看来我是真的老了,连有尾巴都察觉不了咯。”陈安国叹了口气,转身望向湖对岸。我和顾贞观也都转身,想看看阴阳生说的尾巴。
风来,林动,人现。
三个人走出树林,站在湖对岸。湖虽然不大,但想从这头看清那头的人的模样还是不太现实,只能大概分辨出中间那个是个女人,可我身边的顾贞观却认出了他们:“程家三少。”
“三少?中间那个不是女的?”我问。
“是,是个比男人还要男人的女人。程家这一代的大姐。”顾贞观说。
两队人隔着湖就这样相互望着。难道要隔湖喊话?这也太欢脱了吧。可这群人一次又一次的更新我对世界的认知。
对面先开口了。是中间的那名女子,“这位就是丰叔的孙子?元盛的儿子了吧?”声音听起来并没有想象当中那样声嘶力竭,传到耳边好像就是普通交谈的语气,声音很平,很淡,很甜美。听这声音,还真不能想象这会是一个比男人还男人的女人,我心想。
她这话似乎是对我说的,那我该怎么回答,“嗯,是的?”还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正当我犹豫之刻。屋顶的男人说话了。
“关你屁事。”声音同样不重,但的确传到了对岸,因为我看见对岸那两名男子有些躁动,想冲过来,可被那女子给制止了。
“几年不见,你也变的跟顾野狗一样乱咬人了吗?”那女人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可以听出她有了一丝恼怒。
“妈的,爽的是他,受伤的是我,永远都是这样。”身边的顾贞观抬头看了阴阳生一眼,骂了一声。
我诧异的看着顾贞观,顾野狗,呵!他还有这外号。
“关你屁事。”屋顶的男人又说了一遍这四个字。这回我们都很诧异,连一直在一边淡定抽烟的陈安国都忍不住看了眼阴阳生。
“好!好!好!我也不绕弯子了,阴阳生你是知道我来这儿的原因的,把东西给我们,我们就走,你们几个在浙东的事我们就当没看见。”听的出来,那女的已经气急败坏,没了开始的镇静。
阴阳生忽然从观顶跳了下来,身后背着那个竹筐,就这样赤足站在我们三个面前。
“嘿,什么东西?”顾贞观好奇的问道,“你小子私底下跟陈家老大都有关系?不简单啊!”说着,顾贞观上前想搭阴阳生的肩。
阴阳生向前一步,让顾贞观摸了个空,“是丰叔留下的那个箱子。”
“箱子?那个黑箱子?”顾贞观问
“嗯。”阴阳生轻轻的点点头,从背后拿下竹筐,从里面拿出了双黑布鞋,也没擦脚就穿上了。
陈安国看了阴阳生一眼,扔了烟头,向前走了几步说:“你们以为我们是在躲你们吗?你们真觉得我们怕了你们?你们真以为南方三家已经亡了?”
“安叔,我们敬你是长辈,所以跟你们隔湖而谈。至于义鬼道是不是亡了,恐怕你比我们清楚的多。我们此行不是为了为难你们,我们只想拿回属于鬼道各大家族的东西,我想安叔也不会为难我们吧。”这次不再是那个女人说话,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很冷,让我很不舒服,让顾贞观也很不舒服,于是他开口就骂:“程家老二,跟你姐姐后面出息了?记得你刚入世时吃爸爸屎的事吗?”
“噗!”我忍不住笑出声来。顾贞观还真是像野狗似的见人就咬啊。
突然从对面飞了一个东西,黑乎乎的,稳稳的落在顾贞观面前的地上。是块布,一块方方正正的黑布。
顾贞观缓缓的蹲下捡起那块布,又缓缓的站起来。从拿到布的那一刻,顾贞观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我悄悄地瞥见他把布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上衣口袋,牙齿咬的“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本以为他要冲过去,或者破口大骂,谁知顾贞观转身朝道观走去。
仅仅一块黑布就让顾贞观愤怒成这样,这里头一定有故事,我暗想。
“你爹死的时候可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呐,你看你四十好几的人了,你爹还是不放心你。”还是刚才那个声音。
听到这话连我意识到这次肯定是谈崩了,陈安国原本插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我看见那两只手青筋暴起,紧紧的攥成拳头。阴阳生斜过身子看向后方,我也随着他的目光朝后看去,就看见顾贞观低着头站在那里,肩膀微微耸动,他抬头看了眼天,没有转身,没有言语,继续向前走去。
看的出顾贞观拼命的在忍耐,忍的很艰难,忍的很痛苦。我以为顾贞观是个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爽就骂,开心就喊的男人,今天的事让我对他有了更深的认识。忍者无敌。
顾贞观走近了祀宇观,我犹豫着这时我是不是也应该暂时避避,去里面守着顾贞观。
我看了眼陈安国,他眼睛充血,突然厉喝:“你再说一遍那东西是鬼道各家的!”
对面没有回应,只是他们动了。他们开始朝着我们走过来。
这是要干嘛?谈崩了?要打了?
我慌了。
我看着前面两个人,希望他们有所动作,哪怕说一句“跑!”也行啊。可他们两人好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像两个木桩,“草!搞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