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虽早已不受朝廷所用,然而一直心系国家安危。这时千里召唤,所说事体如此严重,厉抗哪里还敢耽搁,与宋书妤两人轻骑快马直入关来,一路昼行夜宿,月余间急赶至登州来。
这登州城两人也来过数遭,门户已熟,进城后便就直奔帅府。其时戚继光早非元帅,哪里还有甚么帅府。止是百姓敬仰,是以一直尊称其为帅爷。不然以戚继光居所破败之景,比之破庙也不相上下罢了,哪里还有些元帅府弟的威严。
厉抗见年余光景间,戚继光居所愈发破败了些,连门口的石狮也倒了一只,心中感念,大是叹息。遥想戚继光当年狂扫倭冦威镇蓟州,谁想晚年竟落得这般下场,而自己厉氏一门,也已步了戚继光的后尘。如此想来,怎能不心酸。
那屋门前空地上三三俩俩的站了数名乞丐,围着一个小孩取笑耍闹。厉抗知道丐帮传功长老住在戚继光居所,一心保护戚继光。这些乞丐瞧来再是寻常不过,却只怕个个都是武艺超绝的高手,不敢有一丝怠慢处,远远地下了马,走近前来,抱拳道:“各位丐帮兄弟,相烦通报一声,厉抗求见戚帅爷。”
这些乞儿围了一圈,拿那中间的一个孩儿耍笑,听得厉抗言语,本自喧闹的众人当即安静下来。一个瞧来为头模样的乞丐将厉抗上下打量一番,道:“你便是厉抗?蓟州厉元帅的儿子?”
厉抗毕恭毕敬,点头答道:“是。”
那乞丐面色一变,道:“你反了朝廷,自在北方快活,却到这里来做甚么?”话音未落,手一伸,便向厉抗擒来。
厉抗哪里料得这人忽地出手,竟躲闪不得,被那乞丐一把擒住自己手腕。这一下只觉腕上如遭铁箍钢锁,痛入骨髓,急切间不及细想,被擒住的左腕翻转反夺,同时右手呈拳,反打那人当胸。
那乞丐却不避不让,冷哼一声,手臂加力反扭上来。厉抗空有一身气力,却敌不得这人,只觉一股大力扭来,腕骨几欲折断,硬生生被他反扭过身去,那当胸的一拳哪里还打得出去。
那乞丐喝道:“只当你有甚么大本事,却原来是个脓包,全不中用……唉哟!”
厉抗被反扭过来,瞧不见那乞丐说话时的神情,只觉得他反扭自己的手忽地一震,劲力松了,当即发力反夺,脱了出来。他拳术虽是不精,技击经验却丰富,这时一离了掌握,并不忙着转身,向前疾跨一步,一防身后的追袭,随后才侧过身来,站定马步,凝神戒备。却见宋书妤笑盈盈地站在那乞丐身旁,那乞丐握着手腕,面上红一下白一下,颇是尴尬。
厉抗拳术并非长项,宋书妤却已浸淫十数年,戚继光的太极拳术更是深得精髓。头先她见厉抗被制,自己掩上前去,趁那乞丐说话的空当,伸手解围。那乞丐见宋书妤伸手过来,便使个擒拿手的套路,反拿宋书妤手臂。却不想宋书妤使的全是巧劲,引起太极劲法,竟用那乞丐自己的劲力,卸开了他制住厉抗的那只手。
那乞丐在丐帮身份不低,其余乞丐见其受挫,喝呼一声,纷纷围拢近来。宋书妤大吃一惊,慌忙踏前一步,护在厉抗身前,口中叫道:“各位前辈,在下两人求见帅爷,却无意冒犯。”
那为头的乞丐怒道:“你们早反了朝庭,这时候却有甚么脸面来见帅爷?”
宋书妤道:“我们没有……”只言片语间,哪里解释得清楚。这些乞丐也无暇听她辩解,不待她说完,几名性急的已是冲到近前来。厉抗两人心知自己不是丐帮群雄的对手,当即急退。
只听得一人叫道:“众人住手!”
这一声不甚洪亮,却甚有威严,本是怒气勃发的丐帮众人听得这一声,慌忙停手。厉抗夫妇也收住脚步,向那人躬身一礼,道:“帅爷!”
戚继光拄了拐杖,站在自家破败的厅门前。任谁也无法想到,这白发皓首,满面皱纹,止着一件灰布长衫的老者,便是当年扫清海境,威镇蓟州的戚虎戚继光。
那为头的乞丐慌忙上前扶住戚继光,道:“帅爷,外头风大,你却出来做甚么?万一惹得病发,却如何是好。”
戚继光摆一摆手,微笑摇头,道:“不妨事。”转头看向厉抗,打量一番,笑道:“你来了。”
厉抗躬身道:“是。”
戚继光道:“北方之事,我大略知道些。你可曾遇着袁崇焕?”
厉抗答道:“是。正是袁大人告知在下,说帅爷有事召唤。不知……”
戚继光摆一摆说,打断道:“迟些再说不忙。来来来,来瞧瞧你那鸿基孩儿。”向着门首旁那孩子一指。
厉抗将厉鸿基寄养在戚继光处,已有年余。这次过来,于路多曾挂心,不知这孩子怎生模样,个头是否又长高了些。这时转头看去,原来自己孩儿一直就在身旁站着,便是头先那群乞丐围在中间耍笑的小孩,自己夫妻两人却一直不曾注意。
众人转过头来瞧,那厉鸿基却动也不动,摆着马步沉腰的架势,双拳收在腰侧,圆瞪了两眼,恶狠狠地瞪着前方,于旁变故充耳不闻,似乎一切都不与自己相干。
宋书妤略细心些,隐约记得头先那些乞丐围着厉鸿基耍笑时,他便是这般模样,动也不动。后来变故忽起,这些乞丐围攻自己两人时,厉鸿基瞧也不瞧一眼,自始至终不曾动过半分,却不知他在做甚么。
戚继光笑着摇摇头,叫道:“鸿基,鸿基。”
厉鸿基充耳不闻。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