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一种粘稠的液体,压抑窒息,无孔不入,它吞没了漫天的星辰,淹灭了人间的希望。高大的四层建筑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巍然而踞。彻骨的寒风从魔鬼的故乡——西伯利亚,翻过连绵起伏的阿尔泰山,在辽阔的蒙古大草原上如入无人之境,四处肆虐、蹂躏。
最后一下枪声已消融在远处黑暗的尽头,卓马泪流满面,清澈的泪珠在黑夜里仍然不失它晶莹的光泽。他“扑通”跪倒在李汉的身前,抽噎着,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其余六个独立军战士也“扑通”跪在李汉的身前,一起嚎啕起来。
李汉的身子在寒风中剧烈颤抖,一股从心底直窜上来的懊恼和失落,瞬间填满了他的五脏六腑。作为与鲍尔默将军作对的反对党领袖,作为蒙哥利亚现行政府的实际领导人,那日松在镇压将军领导的独立武装的时候,肯定屠戮过许多独立军战士的家人亲属。卓马和他的战友一听那日松三字,就狂怒开枪,这能怪他们吗?
那日松虽然不是他杀的,但也是因为他的疏忽而死,他曾答应在将军安全得到保障的前提下保障他的安全,可是他食言了。食言的滋味像一条毒蛇,噬咬着他的良知,可是这能怪他么?正如内森博士所说的:全是战争这个魔鬼惹的祸。“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自古以来,战争造的孽还少么?战争造成无尽的仇恨,而仇恨又加深敌对和战争。仇恨,它的力量实在太可怖了。
李汉长叹一声,从地下扶起卓马和他的几个战友。卓马张口想解释些什么,李汉伸手止住他,无声地苦笑一下,说:“这又不是你们的错,卓马,先带我去见将军吧。”
卓马这才呐呐着说:“好吧,李汉,伊瑞娜小姐,请跟我来。”
将军在别墅的三楼,三人踩着陈旧却依然坚固的木楼梯,盘旋而上,三人的脚步都放的很轻。在走过那个极其宽敞又漆黑一片的别墅大厅的时候,浓郁的硫磺和焦灰的气息中,混合人体血液的味道,让伊瑞娜全身发毛,呼吸急促,一颗心更是“扑通、扑通”的,仿佛要从口腔里跳出来。
卓马向守在二楼楼梯口的几个卫兵打了个手势,就带着李汉和伊瑞娜爬上了三楼。三楼也有一些士兵把守,一个个荷枪实弹,脸色沉肃。卓马带着两人走过一条曲廊,来到一扇面朝东首的小木门前,卓马轻轻的敲了敲门。
“请进。”门内传来将军一贯威严而平稳的声音。卓马轻轻推开房门,一张式样陈旧的桌几上放着一盏古老的维多利亚式烛台,两根细长的蜡烛发出苍白的光芒。在俯案疾书的将军在房门打开的那刹,正巧回转头来。
当将军看清楚门外站着的是谁时,他先是楞了楞,然后眼睛里突然闪过一道奇异的光彩,紧绷的脸上也随即绽开了一丝灿烂的笑意,仿佛是乌云终日的寒冷冬季,突然放出了一线久违的阳光。“李汉,真的是你吗?”将军平静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彭,当然是我,难道你怀疑站在这里的是太阳神阿波罗?”在哈哈大笑中,两个久违的老友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互相用力地拍打着对方的肩缚。卓马也被眼前的一幕感动得两眼通红,他请伊瑞娜进房后,轻轻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李汉,你怎么会来?我还以为我们再也无法相见了。”将军由衷的感慨,“结果,又是你来解我的危。”
“我也以为我们再也无法相见了,彭,才四十多天没见,你好像老了四年多一样,看,白头发都多了好多。”李汉望着将军已略微有些发白的鬓角,既心酸又敬佩的感叹。
“先不谈这些,李汉,先给介绍一下这位美丽的小姐。”将军抬起头,望见了正站在一边含笑不语的伊瑞娜。
“这位是蒙巴顿军事学院的飞行教导员伊瑞娜·德罗佛雯可,这位是蒙哥利亚最忠诚的爱国者,独立自由军的领导者,彭·鲍尔默将军。”李汉给两人互作介绍。
“鲍尔默将军,久闻您的大名,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伊瑞娜微笑着,大方地向将军伸出了双手。
将军握住她的手,却转头对李汉说:“好小子,才几天不见,大有长进啊,和你相处那么久,好像从没有见你提过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李汉,你这可要多加珍惜爱护啊。”
将军的一席话,说得伊瑞娜面红耳赤,羞涩得低下头去。李汉急忙解释道:“彭,你这次可是真的误会了。伊瑞娜小姐可是我们军事学院万人瞩目的凤凰女,追求她的男生可以从列宁格勒一直排到海参葳。”
“就因为这样,你才更应该好好把握住机会啊,”将军朝李汉眨了眨眼睛,接着就叉开了话题,“你们先坐着,我给你们去弄杯热咖啡暖暖身子。”
“将军,还是我去吧,你和李汉一定还有很多话要谈。”伊瑞娜急忙止住了正想朝外走的将军,回头冲李汉微微一笑,开门出去了。
“真是一位又漂亮又贤淑的好姑娘啊。”望着出门而去的伊瑞娜,将军由衷的赞叹。
“彭,到底是怎么会事,你怎么会回来乌兰巴托的?”李汉迫不急待地问。
“先坐下,先坐下,”将军把一脸焦急的李汉按入一张古典的红木沙发,这才接着道:“在和你告别之后,我带着五千独立军战士,在第三天的下午就转入了阿尔泰山区。可是,在西方联军和那日松议员等一批人的勾结操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