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零十天后,东西伯利亚,秋天。
远处郁郁葱葱的西伯利亚红松和一排排笔直的白桦树在落日的余辉下显得黝黑和苍劲,偶有清脆的鸟鸣声在原始森林的深处回响,严酷的冬天即将到来,成群的太平鸟早已迁往北部中国了。
老人靠在巨大的橡木办公桌上,双手抱在胸前,一动不动的眺望着阳台上的李汉。他的顶楼办公室离地将近一百五十英尺,正好凌驾在西伯利亚松群的顶端,而在傍晚的时候看李汉,已经是他很多年的爱好了。
门悄悄的开了,进来的女秘书身材修长,容颜也相当秀丽,动静中颇见雍容。她轻轻的把木盘放在了老人身后的办公桌上,说:“博士,你要的红酒已经准备好了。”
“很好,谢谢你,卡特琳娜,”老人没有回头,“请我们的小伙子进来吧。”
“是。”卡特琳娜悄悄地退了出去。
又是一声轻微的门响,老人依旧一动不动的眺望着李汉,脸上却已经有了微微的笑容。
“来,尝尝这红酒,”老人回身,从冰块里捞出冰得透凉的墨绿色酒瓶,在两只水晶玻璃的郁金香高脚杯里斟上了玫瑰红色的酒液。
进来的青年接下了酒杯,坐在老人对面的椅子里。他身高大约六英尺,穿了一身小羊皮的黑色猎装,全身透出精神干练的气息,面部的线条也非常清晰,令人想到是用硬质铅笔快速勾勒出的人物肖像。
“波尔多的红酒,始终是葡萄酒里的王后,”老人微笑着,“喝这种酒,仿佛能够分享到孟德斯鸠的智慧。”
“听说今年春天的霜冻,让波尔多的葡萄又大量减产,也许不会再有往年那么多葡萄酒上市了。”
“只要有一瓶,我就有理由用它来庆祝我的学生顺利回家,”老人举起杯,“很高兴看见你回来,李汉,我的孩子。”
李汉也举杯:“谢谢,博士。”
“想起我年轻的时候,”博士有些缅怀的样子,“是三十年前了,我乘沙滩号巡洋舰代表美国海军访问波尔多,那时候一瓶诺威特克的上等红葡萄酒只要三百法郎,还有很多漂亮的法国姑娘和西班牙劲暴的斗牛舞。”
“现在葡萄园的面积没那么大了,诺威特克在那里的分店也关闭了。”
“战争,”博士摇头,说:“都是因为战争,十年前我乘坦克从里斯本去波尔多,看着燃烧的葡萄园,真是悲伤啊。”
李汉怔了一下,苦笑着把葡萄酒喝干了,说:“博士,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先离开了。这次的报告我会交给卡特琳娜的。”
“不,”博士摇了摇手,“你如果有空,现在开始口述,我自己来记录。我要保证这个报告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我还必须保证这次行动不会给我们这所大学带来任何麻烦。”
李汉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办公桌的对面,博士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的酒,已经拿出了铅笔和纸本。随后李汉很简单的开始了叙述,博士则一边记录一边询问了一、二处的细节。李汉的回答相当的犀利准确,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阐述,而博士的记录也同样简练,足足一个小时的对话中,博士的纸本上只留下了不到一千个字。
“就是这样,将军最后拒绝了我的建议,一定要终止合同。”
博士点了点头,说:“虽然危险,依然要终止合同,将军的性格是如此的。他是一个倾向于冒险的人,何况他相信自己的军队。”
李汉摇头:“可惜他的军队并不那么可靠,我三个月来的努力现在他任何一个战士的背叛就能全部摧毁。”
“你已经救了他四次,将军应该已经很满意了,你不可能保护他一辈子。”
“博士,”李汉犹豫了一下,“你有将军详细的资料么?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有一个副本可以看看。”
博士理了理梳理整齐的短须,微笑着:“只是因为对这个人感兴趣么?”
“是。”
“没问题,我有一个很好的资料记录,从他用第一块尿片一直到他成为蒙哥利亚的最高军事长官,是我很辛苦的收集来的,我很乐意和你分享,”博士说,“不过我更乐意亲口和你讨论,我相信你一定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对将军也很有兴趣。”
李汉点了点头,静静的等待着。
“彭·鲍尔默,一九八零年出生在蒙哥利亚的一个城市中产阶级家庭。他的父亲是一个政府机关的小职员,母亲为一间面包公司工作,他所有的亲属中没有一个值得我们讨论的人。他小学的时候很平庸,中学的时候很平庸,大学的时候依然很平庸。如果说这个平庸的人会成为抵抗地区安全委员会近六万联军的军事首脑,你必须完全推翻我的世界观。”
李汉看着博士苦笑着摇头,自己也笑了起来,说:“是的,将军说过他更适合成为一个牧民。”
“一切的变化发生在二零零八年,他二十八的时候获得了一个蒙哥利亚政府官派去英国剑桥留学的机会,这是他记录里的一个疑问,我不知道如此平庸的一个人是如何获得极其珍贵的留学名额的,”博士皱着眉头,继续说:“可是他在剑桥开始展露头角,不但从商务系转到了政治系,而且他还开始和多方进行广泛的接触,他以热情和辩才闻名剑桥。”
“他是一个很冷静的人,说话非常有条理,从不失去自我控制的能力。”
“和我估计的一样,”博士说,“但是最终使他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