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诺斯没有反驳,因为没有反驳的yù_wàng。他感觉到自己的气力慢慢褪去,即便是幻象也无力支撑。
“你以后准备做什么呢?”
克里诺斯抬头,看见母亲和蔼的问道。
窗外和煦的阳光照的屋子暖洋洋的。
“我什么也不想做……”克里诺斯眼角湿润,“我想我们再次成为一家人。”
光线逐渐变弱,吞没了人的意识。世界本身便是黑暗的虚无,生命是其中扑朔的火苗。纵使再过无情可悲的过往,在最终的时刻也变得越发耀眼。
克里诺斯眼角挤出一滴眼泪,冰冷又潮湿。滑下眼角,湿润耳垂,轻触地面。发出细微到好似幻觉的声音,啪嗒……
这惊吓到了他,死人是不会有感觉的。触电般的觉察闪过他的全身,发觉自己痛楚无比。自己的肺部犹如火烧,努力的吸入空气,但丝毫无法缓解窒息的绝望感,克里诺斯止不住的咳嗽誓要把血管里所剩无几的体液咳出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肚子仿佛装满了腐败恶臭的汁液,让他头晕脑胀。一股苦水便从胃里涌出来,但是又止不住咳嗽。吐出来的东西一大半被吸进肺里,一时间鼻子嘴巴填满了污浊的呕吐物。
克里诺斯拼命侧过身来,眼泪鼻涕齐流,挣扎了好半天。终于有喘息的机会思考时,他发现自己浸泡在那些东西里,四四方方大小刚好的盒子把他困在了这里。
这是棺材。
克里诺斯大叫,却只能发出嘶嘶的气音。他转而用手敲打棺材板,希望能够引起注意。
他不断的敲打着,脸上好像带着微微的笑意。死而复生可能是一个人能遇见的最大幸事,他不担心没有人能够听见他,只要他的手指能动,只要他心脏在跳,这就是无比幸福的时刻。
时间流逝着,黑暗之中无从计数。只知道手指已经磨破了皮,嗓子连嘶嘶的声音也没有气力。
棺材震动了起来,自己被缓缓抬上了地面。这个狭小的最终归宿被粗鲁的掀开,克里诺斯看见埃布纳两道泪痕的脸,随后放心的睡了过去。
“情况很糟,但是又不糟。严重脱水,消化道出血,肺部感染……”
克里诺斯感觉自己被魔法托起,恍惚间看见惨烈的难民营,病患在拥挤的帐篷里呻吟着,苍蝇爬上病重者的伤口享用他们的血肉,用来洗绷带的水红的像是染料,烈日下散发着阵阵恶臭。
“别担心。”埃布纳似乎知道自己苏醒了过来,“记得吗,我是学习过神圣系魔法的。”
等到克里诺斯再睁眼,已经是夜里了。自己躺在一张破旧但干净的床上,屋顶破了几个洞。从穹顶倾泻的雨水毫无阻拦的流进了房里,埃布纳拿起接满雨水的木盆倒出了窗外,激起一声叫骂,可能有些人没有那么好的命睡在有房顶的地方。
埃布纳小声对下面说了句对不起,转头看见克里诺斯醒了过来。
“呃……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把钱都花在葬礼上了。”
克里诺斯吃力的从床上坐起来,“看来我真的死过……”
“你死了两周了,死于肋骨骨折,内脏出血。但所有的伤口都消失了,就像是……奇迹一般。”
“但……为什么?”克里诺斯努力的回忆着自己死去后的经历,但是除了记得深刻真实的感觉以外记不清任何东西,好似旖旎梦境,醒时不可名状。
“我不会去纠结这种问题……”埃布纳低头微笑略有所思,所有的悲伤痛苦再也不会困扰自己了,这就足够了,“我只是很高兴你还活着。”
“我向你保证,我再也不死了。”
两人相视而笑。
“我很好奇……”克里诺斯现在回想起那个怪物依然不寒而栗,“其他人在哪,是怎么从那个石头人手里逃走的。”
“这个,怎么说呢……”
“埃布纳,我照你说的把衣服洗干净了。”艾萨克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上来了。
克里诺斯掀起被子的一角看了一眼,自己光溜溜的一丝不挂。“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因为你呆在棺材里两周了,衣服都发霉了。”艾萨克解释着,把衣服挂在火炉旁开始烘干。
“但是……这不是我的衣服啊。”
“哦,这个嘛。”埃布纳说:“按照葬礼的习俗,我们烧了你原来的衣服,之后入殓师帮你洗干净穿上寿衣。不过不要担心!”埃布纳拿出塞在怀里的一封信,递给了克里诺斯“你父母的信还在。”
“我现在心情复杂……”克里诺斯说:“从床上醒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得知不止一个人把我全身上下摸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