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
黄河崇山峻岭间劈开一条通道。雷霆万钧的力量,浊浪排空的气势,劈开大山和深峡,切断腾格里沙漠,在黄土高原连绵不断的峡谷中穿流而下,经壶口,出龙门,过潼关,逶迤于河南、山东两省的大平原上。
黄河是暴虐的,不断的决口、泛滥、改道、淤积。
咆哮的洪水冲毁了村庄,淹没农田,吞噬了无数的生命。那滔滔巨流中,混在了人们无数的鲜血、汗水和眼泪。
赵绍原是黄河上有名的艄公。黄河中下游三十六处暗礁,七十二道险滩,哪里是奔腾咆哮的大石坡,哪里是浊浪旋转的油馍锅,哪里是幽深狭窄的葫芦谷,那里是险峻急湍的狼跳峡……早已烂熟在他的心中。
船过三门峡,三门峡本是黄河上第一道险滩,有“天门”、“鬼门”、“人门”三个峡口。黄河水从这三道峡口奔腾而出,飞流直泻,正如那“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唐诗。这些年,行船走的是“鬼门峡”。这“鬼门峡”水量大,水流急,峡口下边像个滚了锅的大黑漩涡,迎面就是那座千古有名的大礁石“中流砥柱”。
几千年来,“鬼门峡”下边的漩涡里,也不知道沉了多少条船,死了多少人。后人曾在“鬼门峡”崖石上刻着八个隶体大字:“鬼斧神工,峭壁雄流”。在“洪流砥柱”石上,刻了三个斗大的字:“照我来”!
“船到鬼门关,两眼泪不干;过了鬼门关,胆大能包天。”黄河上的艄公,能不能吃黄河上这一碗饭,会不会掌舵,全看能不能过这三门峡。
黄河是“铜头铁尾豆腐腰”:从青海、甘肃到郑州,两岸高山峡谷,约束着河水,很少泛滥,所以人们把它称为“铜头”;郑州以东,黄河奔入大平原,如扇面般展开,河滩足有十多里宽,两岸全凭大堤护栏,决口最多,因此被叫做“豆腐腰”;济南一下,东流入海,河道又窄了起来,叫做“铁尾”。
连月的大雨使黄河的水暴涨了几丈,赵绍原的船正行走在这“豆腐腰”上。“豆腐腰”上的水宽,昏黄的波纹泛着同雾蒙蒙的天连成一线。要是没有经验的艄公在这一段是很容易使船搁浅的。赵绍原的船上载着一个雪衣人和一个青衣人,那人雪衣人站在船头右手握着腰间的剑柄。雪衣人的手中充满了汗水,冰凉凉的有一股细细的铁锈味。他们就是这时名扬四海的秋语梧和萧去。秋语梧白衣胜雪,脸色苍白,脸上两条青色的血管如虎须般伸展。这一路下来,秋语梧对抗追兵、保护萧去,早已身受重伤。
萧去道:“梧桐哥哥,轻松点,咱们借渭水上岸距咸阳的永王行宫,没有多少的路了。”
秋语梧道:“过了‘鬼门关’才能安心。太师的追兵一天紧似一天。惊寒阁的杀手,唉……”
赵绍原在一旁答言:“公子,‘船到鬼门关,两眼泪不干;过了鬼门关,胆大能包天。’这鬼门关不好过,其他河上的艄公都过不了鬼门关。黄河上的艄公,哪家不是黄河边上出来的谁肯帮那帮畜牲劫这账簿。”
萧去笑道:“生于乱世,人不如狗。天的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现在的灾民只是吃树根草皮,观音土,甚至易子而食。”
秋语梧道:“你还能笑得出来啊?”
萧去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取出里边包着鸡腿,在鼻子下边晃来晃去:“易子而食?我记得有人说人肉是酸的,不过我还真想尝尝。孩子的肉是不是会更嫩些啊?”然后站起来把鸡腿递到秋语梧的唇边,“先来个鸡腿?”
秋语梧“呕”的一声。
萧去忙把鸡腿拿开,“你干吗啊?”萧去把鸡腿收回来,递给赵绍原。“赵大哥,你吃吧。我喂你啊。”
这还是秋语梧和赵绍原对萧去十分了解,知道她对吃一道一向是痴迷的。想要吃人肉,萧去也不过是有这心没这胆。
赵绍原道:“小小,别闹了。”
这时候忽然又一个声音道:“人肉不是酸的,细嚼下去还有点甜。生吃也不像其他肉一样的腥。”
萧去吓了一跳:“呕!你有病啊?”然后忽然一愣,“谁啊?”
赵绍原也是一愣,觉得脚下的船有一点不一样。
一个黑衣人从船底纵了上来,“其实等到人饿到极限的时候,吃什么都无所谓了。”
秋语梧挡在赵绍原的身前,“罗朗?”
“是。”
萧去同他并肩而站,“为了账簿。惊寒阁也插手这是了?看样子这账簿我们难守了。不过顺便问问我们命在黑道的价值多少?”
秋语梧一向对萧去十分的头疼,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有心情开玩笑。
“秋语梧价值十万两黄金,萧去价值十二万两。”罗朗答的很顺利。萧去刚听到这里,不禁的微笑。可是罗朗又道:“白银。”
萧去噘着嘴。秋语梧斜眼看着她,知道她心中不满她的价值低于自己。
萧去一直噘着嘴道:“为什么啊?人家的……”起凤剑出鞘,黄河上打了一个闪电。秋语梧道:“小小,别闹了。”
罗朗手持分水峨嵋刺,右手的中间的长刺明晃晃的晃着萧去的眼。罗朗的目光变得很冷、很静。萧去看罗朗的目光则是好奇的,“不过我们两个人的身价加起来差不多赶上朝廷拨给黄泛区的赈灾粮款了吧。”罗朗的笑冷酷得仿佛刺入人的骨髓。破空声,仿佛利器撕破虚空。杀手的招式向来很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