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梅暗香,粉白的花瓣上还残留着一滴晨露,似乎有些凉,像是未化开的冰渣子。梅花儿是刚掐了送来的,寥寥几支却依旧挡不住那散的清寒微凉之香。南清插好花后,款步走来琉素身畔,道,姑娘,到点该去御书房了。
琉素拿好大氅披在身上,道,走吧。
此时刚过早膳,琉素携着南清漫步在宫道上,算着宋肖还未下朝,脚步便越来越慢,尔时瞧瞧宫墙绿瓦、檐角斜飞、半月牙门,倒也清闲自在。
琉素算了算离小半个月还有几天的时日,迫在眉睫,可她尚未准备好。
正想着,前方坦途锦道上正迎面走来两人,面色清寒的她看不出任何情绪,亦没有要让路的打算。
丽华郡主被人搀扶着走来,不过寥寥几步她额发上便冒出些细细冷汗,看见琉素那一瞬怒色亦是止不住的飘上眉眼。她旁侧的宋平煜自然也看见那容姿纤细的女子正款步而来,平如淡泊,依旧清清冷冷。
他笑了笑,却是冷笑,一步拦在琉素身前,嗤笑道,县主好兴致,大清早便散步么?
琉素抬了抬眼皮,道,没有殿下有兴致,清早不去侍疾,倒跑来跟个病人纠缠。
皇子未得传召,是不许私自进宫的,想来今日是轮到宋平煜侍疾。他冷声一笑,县主整日里倒是过得舒坦,看样子是要跟皇叔琴瑟和鸣,百年好合了?
琉素眼睫轻微一颤,这话怎么越听越拈酸?淡淡一笑,轮不到安王殿下操心,我就算是真的与摄政王卿卿我我,他也会给我个名分,而不会放任我不管。
明里暗里的意思,谁都听的出来,宋平煜嘴里口口声声说着他心系楚琉月,可那位现在还在牢狱中关着呢。
丽华郡主登时眉眼倒竖,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她虽说这,却是底气不足,前两日那事,她还心有余悸,害怕得很。
琉素敛眉一笑,郡主莫不是还想和沐浴水?还是说,还想染上毒物?
说起沐浴水来丽华郡主这胃里就一阵恶心,本就面无人色的面容此时更加惨白,觑了眼琉素,虚弱地冷哼一声。
琉素道,麻烦安王殿下让一让,耽误了我的时辰,你可担待的起?说着她的语气越加凌厉,直勾勾的盯着宋平煜,挑衅挑眉。
宋平煜面如白玉的面容顿时沉下来,风过眉梢,像是面纸人静止不动一样,越加恐怖,县主还真以为攀附上摄政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莫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你应该知道,男子最看重的是女子什么……说着,上下就是一番打量。
琉素顿时面如白霜,沉声喝道,到如今才知原来安王是这样的人,你可知羞耻两字怎么写?顿了顿,哂笑,我真为我那快死去的大姐觉得惋惜,原以为是良人,实则……她也话留一半,似笑非笑地挑眉。
寒风萧瑟一过,宋平煜眸中凝聚着暴风雨前的暗流,尤是他那身着的黑色大氅,更显整个人都阴沉,县主可别话说早了,一顿,忽而上前,低声道,真以为他把宋烨送走,宋清囚禁,他就能登上皇位么?你就可以跟着他享便人间清福么?
楚琉素挑眉,退后一步,冷声道,我可没说。安王殿下你的野心,可不要暴露的太早,打出头鸟,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宋平煜忽而似笑非笑的勾唇,琉素看着恹恹,只觉得泛恶心,错开一步,侧身离去。宋平煜倒也没阻拦,只是含笑看她离去的背影。
直到琉素消失了身影,他的笑容忽然变得越来越大……这副模样,落在丽华郡主眼里倒是让她浑身一惊。
薄雾消散,空气倒是极为舒畅,可冬日里的温度再舒服也舒服不到哪里去。琉素到了御书房之时,宋肖已然在殿外等候她。
未乘銮驾,明黄色大氅迎风吹扬,宋肖负手而立,纳兰青在侧,身后乃是数十名太监女官。琉素忽而心下一惊,没来的由的就是突然害怕起来。
手指轻微一颤,压下思绪,提起大氅款步而上了台阶。
这次还是她躺在暖塌上,同宋肖一起看着奏折。
四周散着迷靡幽香,似乎在无声间魅惑人心,琉素伏在暖塌上,神色恹恹,头脑发昏,不言不语,就这样躺在一侧。
琉素未阖眸,水色琉璃眸定定的瞧着宋肖,方过半晌,才懒散地道,外面是下雪了吗?
宋肖透过她,微微沉思,似乎忆起那日白雪皑皑,漫天飞雪无声落在屋檐上,荣华宫里满室寂静,偶尔火盆里会发出滋滋的声音。也如同现在一样,萧瑟的寒风刮得窗纸呼呼作响,而殿内却如春日一样暖和。
他想,他永远忘不了那一日。
忘不了,他亲眼看见娘亲被人割了人皮,抽出骨头,做成美人扇的样子。
那滋滋跳响的红炭,就犹如他的心尖被人用细小的金针穿刺过去一样,他瞪大眼睛躲在木橱里,双手捂住嘴巴,泪,也就跟着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他年少贪玩,想要悄声躲在木橱里给娘亲一个惊喜。却不料,不料看见那人托着娘亲大步走进来。柔软的白色狐裘包裹着娘亲孱弱的身躯,可狐裘被踩在地下后就会变得不再柔软,就像曾经一度温柔的娘亲,却变得满脸恐惧。他知道,她害怕极了。娘亲明亮的眼睛像极了月光般柔和,可现在忽而变得黯然无光,像是珍珠覆盖了一层灰渣。他手中端着刚刚做好的芙蓉糕,刚想出去,却恍然生出一种惶恐恐惧的心态。
娘亲的荣华宫向来人际尔尔,因是冬日,宫女也都躲了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