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计划着一项谋杀。
那个女孩名叫梁七,我恨她。
我叫苏九,20岁。18岁那年考进北京外国语大学。我的专业是英语,我在班上一直是优等生。此外,作为一个女孩,我有着公主般的容貌和出奇富裕的家境。所以进进出出总是有一大群男生前呼后拥地围着我,生活一切如鱼得水。我真的相信假使我想要天上的月亮,月亮也会乖乖地自己从天上掉下来躺在我的手掌心里的。
小七是我们班上一个极不起眼的女孩,她有着“小萝卜头”般大得出奇的头。衣着朴素不擅与人交谈等种种穷人的特质使她在这个每位女同志学都拎着香奈儿的包包讨论着时下最流行最时尚的牌子的班上显得格格不入并受到排挤。尽管她总是试图做出一些令人刮目相看的努力--比如最早第一个进班帮忙打扫卫生;努力学习考到班上前十名等等,可是她是穷人啊。谁会愿意去特别照顾一个可怜的穷人家的小孩呢?
其实仔细打量小七时,她还是有一些我很羡慕的东西的--比如她有着很长的头发,向两旁梳成两个辫子从前面顺着肩流畅地搭下来;她从不在意他人的目光胆敢我行我素地公然在公开场合放声歌唱--她有着非常美妙的嗓子,可是从来不会有人去赞扬她;她的努力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所有人都忽视她。
这样一个女孩,她总是低着头,咬着指甲背上一个已经掉色到翻白的黄布包,一个人孤零零地来,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她只能望着自己的影子。不大的白布衣裳裹在她那特别瘦小的身体上显得她苍白而无助,好像随时会有一阵风来把她带走似的。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尽管这个世界并没有多少让她去留恋的东西。因此她整个人都充满了无辜。我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我把因害怕而哆唆的脚藏到桌子下,颤抖着将拳头捏得紧紧的,昂首挺胸地出现在那一帮可恶的男孩面前--他们总是习惯去欺负小七。
其实我也才只有45公斤重而已。我哪会是这帮凶狠成性惯常打架的男生的对手呢?有一个男生站了起来,手一推,我便被摔了出去。在我的身子后面是一片桌椅哗啦倒底的剧烈的声响--盖过了我因疼痛而发出的叫喊……还好班主任及时出现救了我一命。那几个男生受了学校的处罚;而我,则成了救助弱小的英雄。
我怎么也止不了因疼痛和恐惧而爆发出的泪水。小七回过头来--满脸是伤,可是她的眼中却有着我看不懂的异样神色,那是--诱惑?诅咒?还是坚强?我竟突然打了个寒颤。然后我不再哭泣。小七过来紧紧抱着我,我的脸紧紧贴到她一泻而下的两束长发之中--如丝缎般地柔嫩和冰凉,好舒服。我们成了朋友。
小七问我:“你羡慕我的头发吗?”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会羡慕她什么。她怎么会知道的呢?我看着小七,她的嘴角浮出一抹轻易不易察觉的异样的笑。
人们都说我们像孪生姐妹一样,越长越像。我照照镜子--发现的确,我的眼睛好像是从小七那里移植过来般,里面竟是一些深邃得我自己都看不懂的色彩,我的锁骨也像小七那样开始高高地凸起,我摸过去,竟感觉似是摸在一具尸体上一般,不由得寒一个。只是,我什么时候能长出像小七那样柔顺细腻的头发呢?我的短发干枯,小七什么时候肯把她乌黑油亮的长发借给我呢?
当然,更惊奇的发现还在后面--当偶尔小七被刀削到手,我也可以感应到疼痛。我和她同时紧皱着眉头,捏着自己的手指。仿佛我和她是共用一颗心脏一个大脑一个身体一般,只不过我们是一具身体的两面,一体两面,一面倒下去了,另一面也会感应到疼痛。就像是双生的花朵一般。有一次小七放学时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不省人事时,我竟也倒在地上,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膝盖站不起来,腿是那样生生地疼。疼的我忘记了我是苏九而不是梁七--我为什么要对她的痛负责?我为什么要去承担她的不幸?
仔细回想起来,这一切都是从那天我从那帮欺负她的男生手里救出小七开始的,她先用可恶的魔法让我深深地迷上她的头发,然后以那种眼神看着我,夺取了我的心智。让我成为和她不可分裂的一体。
我因为一个与我根本无关的人而要去承受双倍的疼痛;而本来受到大家排挤的小七因为有我这个令众人崇拜的班花的呵护的缘故顿时成了受人瞩目的灰姑娘。
一股嫉妒感油然而生--当然它只是偷偷地滋长,在我自己都尚未发现的情况之下,就又回到它的沉睡状态。我和小七相安无事地相处下去,直到我开始发现她在诅咒我--她每次说的话都成了真实,并且她似乎在策划一项可怕的阴谋--她要夺取我的一切,我那让众人羡慕的一切优秀的因素。
小七偶尔会冷不丁地说出一些很奇怪的话--比如在我们考试前的一天,她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俯下身来将冰冷的嘴唇贴在我的耳边说:“阿九,你想考第一吗?可惜,这回你注定考不了第一,不过没有关系,一切就交给我吧,我们是一体两面的,我会把你得不到的东西争取过来的。”她在说这话时,两束长发垂下来挡住我的眼睛,我只是看见前面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虽然美丽可是却极其危险的黑色。
我向来是班上考试的女王,考第一从来没有轮到过除我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我只当小七是开玩笑,然后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