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的西江。
波平浪静,渔影婆娑,这一江春水温柔的象一个羞涩的小姑娘,让人凭空出无限的怜爱,西江从西方滇国的大山深处流出,一路浩浩荡荡,汇入了数条支流,它的水系几乎贯穿了整个岭南三郡。
不过,到了五、六月份,梅雨覆盖整个西江流域,来自上游各条支流的浩浩水势一齐汇入主河道中,西江的样子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点点鱼鳞光影中。
江心。
几条渔船正点亮渔火,围拢到了一处,准备收起今天的最后一网,西江水面开阔,不仅有生长于江河中的淡水鱼虾,也有从海里洄游的清蟹、河豚等海鲜,说起来,能在没有被污染的河水中捕鱼,纵算生活艰难了些,也足够让二千余年后的同行羡慕了。
“嘿,这一网怎么这么重,我们可是要交好运了?”一艘渔船上,一个长着狭长脸庞的渔民披着一件斗篷,兴奋的大叫道。
“不要分心说话,快拉网。”中间的渔船上,相貌粗壮的渔老大一边喝令着,一边迅速的从舱内取出一柄削尖的木叉,很显然他的经验要丰富许多,从拉扯的份量上他就判断出了是什么鱼在渔网内了。
不一会儿,随着渔网距离水面越来越近,隐隐的已经能够看见隆起的河鳖青黑色的背部了,河鳖是一种小型食肉鱼类,主要生长于亚热带的海水与淡水交融的河口地带,它的主要食物就是江河里的更次一级鱼虾。
与海鳖一样,河鳖的全身也都是宝,就连鱼头里的脑油、鱼身上的脂肪也是燃灯的好材料,对于靠着江河吃饭的渔民来说,捕到一条河鳖是他们晚上做梦时常想的事情。
“是河鳖,我们这回发财了!”每一个持网的渔民都在心中暗暗高兴,手底下拉网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刚才发话的渔老大则赤着双脚,稳稳的站在船头,一对虎目紧紧的盯着在水中不停游动的河鳖,倏然,他的手猛烈的一抖动,削尖的木叉如离弦的箭矢一般飞射而出,刺破水面狠狠的扎入河鳖的背部。
河水,泛起阵阵腥红。
受到剧痛刺激的河鳖开始朝着渔网猛烈撞击——。
“快收紧网,莫让河鳖跑了!”渔老大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在他的指挥下,几条船上的渔民一个个提足了精神,相互配合默契。
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伴着河鳖最后垂死的挣扎,腥红的血迹在大片泛起之后又渐渐的消散。失去游动力气的河鳖在被拉出水面的一瞬,还象征性的动了动鱼尾,不过,这只是它本能的一种反应罢了。
“莫大哥,这河鳖可是稀罕之物,就这么的交上去,也是便宜了那个狗屁屯吏,我实在不甘心。要不,我们私下里把它给卖了?”丰厚的利益在面前,不可避免的就有贪财的渔民起了异心。
“你小子说什么话呢?贪财不要命了,私卖是什么罪,你不知道?”姓莫的渔老大狠狠的盯了一眼说话的小子,不客气的抬脚就踹。
卟嗵!
站立不稳的贪财渔民摇晃着跌落江中,连呛了好几口水,在求饶了多次之后才始被同伴给拉上船去。
术业有专攻。
莫老大这一群渔民正是赵军降卒中被分到渔屯的一伙,他们在从军之前本就是这西江上的渔民,捕鱼的技术没话说的,现在被安排了专业捕鱼的差使,正是如鱼得水,每天捕的鱼虽然到了岸上要被小吏征管大部分,留下的一点虽然不多,但也足够换取一天的口粮了。
渔船向着码头驶来。
江边,繁星一片,这片茂密的灯火所在就是渔船码头,它位于番禺城的东郊,距离水城门不远,江面开阔,适合众多的渔船停靠,同时,这个地方距离城中居民聚居地不远,一待渔船归来,时不时的会有前来询问新鲜水产价钱的百姓,时间一长,这里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一处热闹的渔肆。
每天,傍晚时分。
当一艘艘挂着渔火的小船慢慢的由远靠近时,渔肆最为热闹的时间便到来了,西江边上,火热的炉火被点燃,新鲜捕捞的鱼虾被洗净后投入到沸水中,散发出阵阵的香味。
美食的诱惑力是绝不容小视的。
随着秦军占领权得到越来越多人的认可,晚上来这里消遣的人也在不断的增加,这也难怪,在这个时代,晚上除了和女人做那档子事外,也真没有什么可以放松的活动。
——。
“莫老大,这么晚回来,看样子今天运气不错?有没有好货,我家大人可等得心急呐。”莫石他们这条船刚到码头,早就负责征管清点的亭吏迎了上来。亭吏不过是负责清点渔货的小吏,在他的上面,还有掌管着整个渔屯的屯吏。
“都在后舱里了,没什么好货,一条罢了。”莫石冷着一张脸跳下船,淡淡的回答道。
“河鳖,这可是宝贝,不愧是莫老大,出手就不落空。”亭吏兴奋的说着,抢上船看了看河鳖的大小个头,道:“嘿,这河鳖不错,我要了。”
“不行。这是要上交给屯库的!”莫石摇头道。
“屯库,上不上交还不是我家大人一句话的事情,这河鳖可是稀罕之物,莫老大,你可不要错失表功的好机会。”亭吏不以为然的说道。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渔屯有规定,这河鳖谁也不卖!”莫石大声坚持道。
“姓莫的,你可真是又臭又硬的石头,你可别忘了,这渔屯是归谁管的。”亭吏见莫石坚决不通融,也来了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