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妨碍,在一旁看着,十分羡慕。“你有信仰吗?”几分钟后女士随口问道。
沙修斯脸上依稀露出痛苦的微笑,含糊其词地回答:“曾经吧。”自从习惯馥郁金香岛的无忧无虑的生活,他就逐渐遗忘从前的存在方式,而这让他偶尔很难过。希德默思对他而言是无法逾越的长辈,是切断以往欧帕斯与现在沙修斯联系的强硬意志。他似乎惴惴不安,六年来一直和他心脏一起跳动的,有什么是自己不愿意坦诚面对。
莎白娜疑惑的眼神移向沙修斯的护甲。“你让我觉得总是在拚命演戏。”她突然说。
现在轮到沙修斯沉默地祈祷不被识破,尽管明明也知道暴露身份又如何,他不再有可损失的部分,很多人会因为惧怕而尊敬他,即便是包藏祸心。一颗耀眼的火流星发出打雷般的轰隆声,将夜之女神最后的薄裳照得好像透明的月夜,他魂石的全身铠甲遥相呼应似的仿佛传开微微的呻吟声,但是沙修斯并未注意,他的回忆好比重新拨燃已经冷却的灰烬。
“我的过去结束于六年前,你说的扮演大概指这种意思。”沙修斯若有所思地回溯时间的阴暗源流,一直以来他的头脑在蓄意跟他作对,努力将完整的回忆分解成动摇不定的模糊片断,直到无可挽回地放弃时才分毫不差地还原旧貌。“恍如一场崩溃的隔世的梦,一旦醒来,感觉尤其可怕,不是因为太虚假而不真实,是真实地让你感到宁可当作不曾发生,这时候记忆反倒像是由于忧郁所自我编造的谎言。”当他意识到情绪太过外露后马上闭嘴。
莎白娜显出吃惊的样子,不可思议地望着沙修斯,仿佛要把他看透似的。
“你瞧,每个人的一生都免不了受磨难,我竟在这里向你呱呱叫苦。”他把两手摊开,短促地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就当我是胡言乱语,发无缘故的牢骚。”
“别为此不好意思,”莎白娜踌躇着说:“愿意详细告诉我吗?”
她停顿下来,让沙修斯能体会这句话包含的诚心实意。对于年轻人来说不能不算两难的抉择。他本理智地打算在停留提瑞西的期间,不见任何熟悉的人,这并非因为改变的身份,他既不想让久违的朋友为难,也不想给他们带去危险,莎白娜虽然与他们的过去没有瓜葛,但仍牵涉到伊欣格尔公爵,以及她微妙的立场,难道真的有把握平心静气地听完吗!
“很抱歉,我觉得再这样恋恋不舍没有什么意义,”沙修斯难堪地说,“我这种反应出于真心,有些东西我无法解释。”他低头看了看脚下,又瞧了瞧眼前美丽的女士,感到自己真是个冒失鬼。莎白娜用手摸了摸头发,摇了摇头。
“你没必要不安呀!我只是凭吟游诗人的直觉感到不同寻常,反而是我太热衷了。”她体贴地故意轻描淡写着说。
沙修斯带着感谢的神情投之深深地一瞥。“我是对你隐瞒了一些事情。”他承认。“但这和我看待你的态度没有任何关系。你或许知道的,我不属于这个大陆,我的意思不仅指地理的限制。”他原先重心前趋、稍微俯着的模样,突然笔直地挺起腰,或者说让人感觉他在做倾听的动作。这时夜幕还在继续后退,深蓝的天空变成染红的晨曦。
莎白娜默不做声地等待他回过神,几年来她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沙修斯是她唯一遇到的完全不同其他男性的人:对女性疏远,不是指礼节上的,而是彬彬有礼的背后,或许约瑟芬娜例外,但她还是孩子;对普通人并不粗暴、颐指气使,没有基于能力的骄傲自大。她可以等待,等两人的友谊(如果相信的话)进一步稳固下来,会有足够的时间陈述。
“莎白娜,请你回到士兵中,好吗!这个早晨并不平淡无奇。”他低声不容置疑地说,然后离开女士,像普尼尔那样溶入黑暗中漫无边际的影子。
※※※
“我干掉三个奈森笨蛋。”佣兵派克扬扬得意地抹去匕首上的血迹。
“不够,我超过半打,有人甚至更多。”特尔不屑地说。
“你要和我比赛吗,趁天没亮我们再斗。”派克从河堤后探出头,不服气地嚷道。
“找死啊!别轻举妄动。”领头的米勒呵斥两个同伴。“拣得死人钱不少了,快办正经事,凯森等我们回去呢!给我认真点。”
他们尽量掩蔽在火光的暗处,沿着村庄的外围转圈,所以疏忽地守卫者即便无意中撞见也误以为只不过是偏移的阴影。
三个人幸运地跟上一小队麻痹的士兵,这些奈森人走得很分散,队形上破绽百出,也许喝醉了酒,稀里糊涂地哼着下流的小调,把敌人接近的声音都掩盖过去。
当佣兵与猎物的距离近在咫尺时,大喜过望地发现其中有一个穿着华丽的少年人。
“我们注定发财了。”派克憋着声音说道,眼睛闪着金子的光芒。
“当然,贵族的赎金多得数不清。”特尔就像是抓满大把大把的宝石。
米勒比另外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