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二月已近了末尾,天地却仍是笼罩在一片冰霜雪色之间,只偶尔几处红梅点映其间,便是阳光里也带着几许轻寒,而春天却像是失约的情人般,让人迟迟感觉不到半丝的旖旎。
在京城一条宽阔大气的青石板道上,远远传来一阵唢呐奏乐之音,随后就见一辆辆由高头大马拉驰的奢华马车缓缓从大街走过,那车队前后还有大批抬着箱笼的男仆女婢簇拥而行,路上的行人远远瞧见了这等阵仗,皆是纷纷避于道旁。
等那队伍走近了些,便瞧见那马上配着大红绸带,车上贴身大红喜字,一应箱笼里装的全是些绫罗绸缎与金银之物,瞧着是满满当当险些溢了出来,众行人们皆暗暗猜测这定是哪家豪门贵女的送嫁队伍?
“这是哪个府上要娶亲嫁女?这嫁妆端的是体面,竟快赶上公主娘娘了。”其中有个穿着毛坎肩的大胡子行人转身忍不住同自家兄弟唠叨,“也不知是京里哪家的公侯世家之子今日要娶妻?嫁的有是哪家的闺女?但愿以后京里能少一个纨绔子弟,或少一些香艳情史?”
那被问询的兄弟一脸的莫名其妙,无所谓道,“管他呢,横竖又不关咱们的事,关心那作甚?就是全京城的贵族老爷们一夕之间全都要休妻再娶,上面还有皇帝老子看着,咱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只专心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哥哥老大一个爷们,别整日学那长舌的妇人瞎操心?”
听得兄弟这番毒舌抢白,大胡子当然满脸不忿,刚要论证一通八卦这种人之天性对多彩生活的如何重要性,却冷不丁听到一个大嗓门子插了进来,“呦呦,我说大兄弟,您这可是瞧不起俺们这些妇人的嘴舌?您二人相不相信,老娘我现下虽然还不知道大兄弟们到底姓甚名谁,但只凭你俩这副长相,不用等到明日老娘我保准将您俩的祖宗八代给刨了出来?”
顺着这嚣张之语,兄弟俩一起扭头看向来处,只见是一膀大腰圆的中年妇人,左手挎一菜篮子,右手倒提着一只几斤重的母鸡,站俩,那母鸡还是活的,一副精神的长相,只扑棱棱扇了几下翅膀,漫天的鸡毛便飞了过来。
兄弟俩皆是有些怔愣,许是往日像他们这样的平头老百姓做惯了缩头乌龟,一向秉持着与人为善的生存之道,且这京里面又多的是达官显贵,或那些达官显贵的潜力股,以至于平日便是遇着个问路的陌生人,他们说话的语气上也会不自觉客气上几分,恨不得将那与人谦和的礼节刻在骨子里,轻易不敢触犯于人,却是很少能见到如此嚣张肆意的普通人,当然那些斗鸡遛狗的纨绔们除外。
那大胡子看着年纪略长,显然也很懂人情世故,眼见着快步走到那妇人面前,很是殷勤地作揖道,“老姐姐甭搭理我这兄弟,他呀,常仗着小时候读过几本书,略认得几个字,就自以为懂得了这天下大半的道理,往常开口闭口也竟是些教训之语,这回又犯到老姐姐的手里,污了老姐姐您的尊耳,我这个做哥哥的就代他替您陪个不是,您看如何?”
“我算哪号人物,也配提尊贵二字?倒是听着与那长舌二字很是匹配。”那胖妇人冷笑道,“只不过是你那兄弟刚才的言语不巧进了我的耳中,一时好心提醒上几句,别满口的圣人老爷的挂在嘴边,若是那天真的遭了霉神,弄得枷锁上身,吃了牢饭,那才是后悔莫及?”
哥俩回想刚才言语,确实有几句失言之处,如今被这妇人当面指了出来,这才觉出后怕来,也知那妇人本是一片好心,连忙又是一通好言好语,末了大胡子男还忍不住八卦问道,“老姐姐可知京里最近发俩这才从外地回来,就遇到这种阵仗,心里着实有几分好奇,老姐姐可否为我二人解一番疑惑?”
胡须男这话一出就仿佛戳到了那胖妇人的痒处,刚刚还凶悍的眼中蓦地爆出一股异彩,显得那平凡的面容也立即精神满满起来,只见其身子略微向前倾斜,又刻意压着嗓子说道,“还是大兄弟你上道,咱的身份虽然上不得台面,但若是说起那些流窜在京里大街小巷的八卦传闻,还真没有哪个是姐姐我不晓得的?京里面但凡精贵些的人家,他们府上可都有咱的亲戚姐妹,你俩信不?”
哥俩自从见识过胖妇人的嘴上功夫,那还有不信的道理,连赞那妇人的本事了得,那哥哥甚还恭敬地问道,“老姐姐何处府上高就?咱们聊了这许多时间,竟不知姐姐贵姓,真是该死万分了。”
“我家男人姓王,现下只是伯爵府厨房里的一个小采买,又有一大帮的亲戚皆是些低层小人物,为奴为婢的有什么贵不贵的?大兄弟们若不嫌弃只称我一声王大娘就好。”王大娘嘴上说的很是随意,面上却止不住带出一份得意出来。
“怪不得听王大姐说话与旁人不同,原是从大家里面出来的,哪能是我哥俩这样的升斗小民可比的?平日里虽说走南闯北贩卖皮货为生,操的却是低下的贱业,很没见过什么像样的场面,便是外面看着如何光鲜,内里一开口可不就叫王大姐看穿了实质?”
听了这种不是恭维的恭维话,王大娘心里更是得意,面带神秘的说道,“京里有个保龄侯府,大兄弟们可曾听说过?”
这时却是刚刚一直沉默不言的小兄弟出来回话道,“可是那个自立国以来便一直爵位不减的勋贵史家?”
听着这干巴巴的回话,王大娘虽然甚觉没趣,却还是说道,“就是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