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船顺水而下,行程却不快。第三天凌晨,船靠了岸。
“船家,怎么回事?”三十掀开帘子走出船舱。
“公子,再往下过了兴梓府,就是勃峡了,那里水流急,乱石多,不是我们这种船能过的!”
“哦……”三十沉吟半晌,打量了一下河岸,这里不是什么码头,只是郊野,旁边一片乱林子,远处隐隐可见人烟。
“这是什么地方?”三十一脸疑惑。
“这里上岸,没多远就是官道,官道东南方再不远就是兴梓府了!”
三十满意地点点头,这船家知趣,自己上船时并不曾经过码头,下船时他也懂得不靠码头。
“很好!这是赏钱,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知道!多谢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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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雾气很重,等到三十带着小三子进了城,找到落脚的客栈,衣服湿了,天也亮透了。
看着痴痴的小三子,三十很心疼,可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牵挂着。这时的他无心也无奈,顾不得去开导小三子了,他只是安排了一下,嘱咐了客栈老板照应着小三子,然后就匆匆出去。
客栈的后进是住宿的地方,前进是酒楼,提供饮食。从早晨到中午,小三子一直呆呆地坐在前进酒楼,目光凝滞,像个没有生气的死人。楼下人来人往,小三子桌前一块未动的早点,这时也换上了正餐的精致小炒。从早晨到现在,他还不曾沾过一粒米一滴水!
“爷爷!霜儿累了,想休息一下。”客栈门口响起了清脆稚嫩的童音,一个小女孩甩着她爷爷的手正在撒娇。她是个美人胚子,长的极为秀气,特别是小女孩的眼睛,大而水灵,顾盼间闪着聪慧的光芒。爷爷是个清瘦矍铄的老人,鹤发童颜,粗布麻衣显得清逸脱尘,颇有隐士风度。
“好,那我们就休息一会儿!”爷爷牵着小女孩进了客栈,就在楼下找了个座,叫了些茶水点心,坐了下来,视线刚好对着小三子一桌。
小女孩一样点心尝了一口,似乎不大满意,只是喝着茶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她的目光落到小三子身上,见他对着满桌的菜一动不动。她歪着脑袋看了小三子一会儿,悄悄地拉了拉爷爷的衣角,指着小三子叫道:“爷爷,爷爷!你看那边!”
“他叫了那么多东西又不吃,好浪费啊!”
爷爷进来时就注意到了小三子,他一个小孩独自占了一桌,坐在那里一筷未动,任谁也会多看几眼。他低头抚mo着小女孩的头,说道:“那个哥哥心情不好,这才吃不下东西,我们家霜儿有时不也这样吗?”
“哦!那个哥哥怎么就一个人呢,他的娘亲呢?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在想他娘亲了,才会不开心的!”小女孩恍然大悟,目光中带着同情和理解。
“是啊,霜儿想娘亲了吗?”
“霜儿想啊!可霜儿更想陪爷爷多住一段时间,霜儿还要跟爷爷学易卜呢!”
“霜儿既聪明又听话,将来一定强过爷爷!”爷爷拉起小女孩,离开了客栈。临走前,小女孩又回头看了小三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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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黯然,月色浅淡,薄薄夜色笼着兴梓府。屋里没有点灯,小三子直挺挺地躺在黑暗中,出神地看着天花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小三子迟钝地转过头,看见一个人影匆匆进来,看模样像是三十。
人影走到床前,果然是三十,他低声道:“这里不安全了,我送你去一个地方!”他一把背起小三子,翻窗而出,纵身过墙落到街上。夜晚中的街道空荡荡罕见人影,三十不想飞檐上屋引人注目,只是沿着街道奔向城外。
奔跑中的微风带起缕缕腥味,小三子嗅了嗅,像是血的味道。他不自在地挪挪身子,两手碰上一块湿渍,就在三十的胸前,入手粘稠稠的。小三子举到鼻下闻闻,浓郁的血腥味,是血!
“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三十轻描淡写地答道,前面就是城门了。
“是不是害死二叔的那些人?”
“他们早已死了。”三十的声音中带着不满,心里却是极为讶异,这个孩子的心思如此缜密,是生死惨变的经历使他早熟了吗?
小三子再不言语,三十暗自松了口气,也不多话,只是闷头赶路。这时已经到了郊外,黑夜中人烟稀少,三十没了顾忌,展开身法,穿林越野,赶往东南方的长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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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佑山多水,西南对望诸黄山,两山耸立夹着勃峡,中间便是赤水。赤水实际上就是应水,只是入乡随俗,到了勃峡这段水路,名字也就换了。长佑山是座灵山,溪流多,桃林也多,传说山中有山灵,形状像人,高仅半臂,肤色白润似玉,通人语,有灵术,见之大祥,天下太平。这些说法源自民间,已有千余年的历史,真假已经不可考究,这数百年来从来没人见到过。
小三子趴在三十背上,夜风袭袭,吹的人也清醒了,连悲痛都淡了几分。
“我们是去哪儿?”
“长佑山!”三十答道,脚下毫不停留。长佑山确是灵山,至于山灵,也是有的,至少千年前应该是有。这些三十可以肯定,因为五年前,他跟一个老友路过此山,无意间就曾发现一个洞天福地,灵气十足。当时有过约定,那个洞天留给老友,当作隐居之地。如今三十走投无路,想起那个洞天,这才起了探访老友的念头,顺便也给小三子安排一下,当然还想暂避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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