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纪浔走到虎影堂门口时,他已经穿好黑色盔甲,腰间悬挂着剑,正和列战英边走边说话。
纪浔快步走进去,从他脖颈处把白色衣领扯平,再替他整理了一下盔甲。萧景琰还在和列战英说话,原本沉肃的表情渐渐舒缓了些。
纪浔怔在原地,看着他走出门外。萧景琰走了几步,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纪浔笑着向他挥了几下手,他凛冽的神色未见任何变化,转身离去。
直到他走得不见了身影,纪浔才收回视线,转目对彤珠说:“走吧。”
二人刚出了虎影堂,颜阮之迎面走来,神色焦急,连行礼也不顾了,“姐姐,殿下走了?”
纪浔“嗯”了一声,不愿与她多说,一步一步下了台阶。
颜阮之心口猛地一颤,眼角忽然有些湿润,再看到纪浔清瘦的背影时,她一仰头,将泪意硬生生忍回去,转身走上折廊。
自打萧景琰出征后,纪浔整天心不在焉,时常一个人趴在窗前发呆,或者坐在榻上边剥栗子边出神。如今的靖王府里少了萧景琰,她感觉整个府都变的空空荡荡的,连出去闲逛的心都没有。好在李凝姝没事会来陪她唠嗑,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吃着小点心,时间就这样打发了。
起初纪浔对李凝姝只是礼貌待之,并没有多少好感,可自打萧景琰出征后,她与李凝姝相处的日子渐渐多了起来,发现她这个人不过心直口快,性情直爽,相处起来倒也舒服。尤其是有了颜阮之的对比,李凝姝简直好太多了。
这日下午,纪浔与李凝姝坐在榻上绣花样,论女红,李凝姝将帕上的鸳鸯绣得栩栩如生,而纪浔实在绣不出图案,只在帕子上歪歪扭扭绣着“萧景琰”三个字。
李凝姝笑着打趣她:“姐姐这样绣,倒也稀奇。”
纪浔郁闷地将花样放在篮子里,“绣不出图案也罢,连一个名字也绣不好。”
李凝姝放下手中的针线,拿起她的花样看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纪浔忙抢了回来,脸上一阵红,嘀咕道:“反正我也不打算送出去,就当闲来无事打发时间了。”
李凝姝笑道:“就算姐姐不打算送给殿下,那也要学会女红,将来还可以给自己的孩子亲手缝制衣裳袄子,那多好啊。”
纪浔听着觉得有理,遂又拿起针线,认认真真绣了起来。
彤珠端来两盘糕点放在小桌子上,李凝姝瞄了一眼,伸手拿起一块送入嘴里,咽下肚后笑道:“姐姐这的桂花糕真是不错,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纪浔低头绣着名字:“喜欢的话我让彤珠多做点让你带回去。”
李凝姝倒也不客气:“一定要多做一点,殿下不在,妹妹我可全指望着桂花糕了。”
纪浔无声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李凝姝想起了什么,幽幽叹了口气,看上去颇有些愁眉苦脸:“殿下一走就半个多月,连个音讯也没有,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纪浔想说她这几日总是莫名感到心慌,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但这话说出来未免让人恐慌,所以她将话咽在肚子里,微微笑道:“别担心,殿下是征战杀伐之人,我们只需要等他的好消息便可。”
她这句话安慰李凝姝,也是在安慰自己。李凝姝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了,手中的针线在洁白的帕子上起起落落的。纪浔转头望向窗外,只看见外头满树的粉红,春风吹过,杏花纷纷扬扬,花落如雨,而她的心却无法平静了。
消息是在一个月后传来,那日,蒙挚来靖王府找到她,一字一句,神情沉重地说:“大军在虎口坡遭遇埋伏,死伤无数,仅剩了数千人,殿下率兵退守于玉池山,等待援军。”
纪浔双手抑制不住地发抖,连声音也颤抖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蒙挚的目中有一丝伤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边境来报只是说大梁边境有几支南楚的军队作乱,人数并不多,所以陛下让靖王只带了三万兵马出征,谁知靖王殿下刚平定边境的那几支军队,在虎口坡竟然遭遇了南楚的埋伏,对方可是十万大军啊。”
纪浔只觉得天崩地裂,自己快站不住了,蹒跚着挪到石凳旁边,却未坐下去,双手撑着石桌,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蒙挚走上前,“王妃别难过,靖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纪浔深吸了口气:“陛下派何人率援军赶去?”
蒙挚道:“急召一传入京中,誉王自动请缨率援军赶去玉池山。”
纪浔呼吸几乎一滞:“誉王?”
蒙挚不解问:“是啊,怎么了?”
纪浔心中惊疑不定,却找不到一丝头绪,摇头道:“没事。”
蒙挚刚想安慰她,目光无意瞥见她身后的假山,顿时目光一冷,厉声喝道:“什么人?”
纪浔一惊,回头望去。
颜阮之和若素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她原本美艳的脸庞此时泪痕满面,叫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爱。蒙挚一愣,又看了一眼纪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颜阮之满脸凄惶,缓缓走来:“蒙大将军,殿下真的凶多吉少了吗?”
蒙挚又是一愣:“这……我……只要誉王的援军一到,靖王殿下一定会没事的。”
颜阮之用手绢轻拭泪珠:“倘若殿下有什么不测,我与腹中的孩子便去陪他。”
纪浔眼神如刀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留下泣不成声的颜阮之,和不知所措的蒙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