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的前半生。如果真要找一个词语形容的话,只有“郁闷”两个字可以表达。我出生于一九七五年,属兔。再过一两年再出世的话,我算是特殊时期后出生的,也算不用受苦了。据说我妈妈怀着我还要参加政|治学习,每天除了工作就是一天到晚的批斗大会。不参加的话就是反革命,到时候就要改成批斗你了。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听的最多的就是革命口号和语录,导致我几乎出口成章,对于这些东西驾轻就熟。我还记得我的出生证上,印有时代特色的革命口号。我总是埋怨爸爸妈妈,早一年生的话,我就是属虎的,虎头虎脑、虎虎生威了。要是晚一年生的话也好,我就是龙,龙精虎猛多好啊。我属兔,一听就是胆小怕事的,怪不得从小到大什么人都以为我欺负。
我爸爸妈妈都在同一家工厂上班,我属于双重职工家属。本来按照我们家的标准,我不但可以免费上工厂内部办的托儿所和幼儿园,而且可以免费在工厂子弟小学读书到毕业。可是就这么怪了,所有的事情好像针对我一样。当我可以上托儿所的时候,托儿所兼并给了幼儿园,原先免费供应的牛奶给了大哥哥大姐姐们,我只能喝奶粉冲出来的。当时的奶粉不知道是老师做了手脚,还是奶粉本身质量不好,一点奶味也没有,简直就是只光放了糖的白开水一样的糖水。现在想起来有点感到幸运,至少少喝了不少有害的物质,算是我的老师救了我们一条小命。好不容易上幼儿园了,整齐划一的免费童装没有了,为此我妈妈要多花不少心思为我打扮,我也穿了不少大人和哥哥姐姐改成的衣服上学。还好当时大家都一样,每个人家里都有好几个孩子,谁也不会刻意针对衣服说什么。最可气的是上小学了,厂方终止供应免费的文具。上一届的小学生每年一人一份文具,有铅笔、橡皮、文具盒、练习本什么的。到了我上学了,不但没有白拿的,而且宣布以后永远不发了。害的我要在新文具和心爱的连环画之间做出艰困的抉择。想看连环画的话,就只能用哥哥和旧文具上学和新文具的话,就没有钱买连环画了。为了能买想了好久的连环画,我宁愿被大家笑话,只好背着哥哥姐上学。
倒霉的事情远远没有结束,这只不过是开始而已。在当时厂办小学学生们有课间点心,本来是免费的,而且品种和花样不少。可是我读二年级开始这种好事没有了,课间点心可以有,但是需要家长支付一定的费用,厂方再补贴一点。这一定是新来的厂长想出来的主意,简直就是在中饱私囊。这是我的一个同学的姐姐听了之后,做出的评价。因为家长手头都不宽裕,所以之后学校课间点心有是有,只是花样少了,质量也差了。坚持了一年之后,这个课间点心彻底消失了。学生们家境好的自己带,一些家境不好的只能在边上偷偷咽口水。我家虽然是双职工,但是我家有四个孩子,光是学费和日常开销就很大一块,所以我从三年级开始就没有吃过自带的点心。
别人上小学只要五年,我却要上六年。不是我成绩差留了一级,也不是我中途休学了一年,而是上面改革教育制度,把五年制小学改成了六年制小学。别人八岁上学,十三岁就能上初中,十六岁就能初中毕业参加工作。可是我呢,也是八岁读书,要到十四岁才能上初中,十七岁初中才能毕业,凭什么要比他们晚一年?当时做什么事情都讲资格,论资排辈。早一年参加工作就是多一年的资本,将来不光是工资,就是其他的福利上都有前后。
等我好不容易上了初中,准备三年后毕业进厂的时候,倒霉的事情又来了。工厂说要改革机制,提高工人的素质,只招收高中毕业生和技工学校毕业的,不要初中毕业生了。就算是工厂自己内部的子弟,也需要高中毕业才可以进厂。这不是在断我们这些工人子弟的前途吗?就算我们和我们的家长怎么闹,厂方就是不改这个通知,事情就这么板上钉钉了。
为了上高中或者技工学校,爸爸妈妈逼着我拼命读书。我就连看心爱的武侠小说的时间也没有,更不用说是看家里新买的彩电播放的电视剧了。累死累活地整整三年,每天睡得比狗还要晚,起得比鸡一样早,自己现在一想来就觉得太不值得了。不但我的天性被抹杀,而且导致我的眼睛也变近视了。小时候我特别鄙视那些带着眼镜的“四眼田鸡”,没想到不久之后我也成为其中一员。
由于我不要命的学习,本来不太好的成绩竟然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按照当时我的原话,我这是“任督二脉通了,内功大成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