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长得很快,体格都在劳作中变得健壮,手上生出了厚厚的茧,显得大而有力。
就像许多青年那样,穆哈丁也有钟意的少女。同村的少女中她是话最少,最文静的。穆哈丁就是喜欢这一点,他似乎就是想寻找一个耐心的倾听者。在万籁俱寂,群星悸动的午夜,他会醒来望着窗外自言自语,语气多半带着些羞赧,仿佛对着某个人不好意思地说着话。声音总是很轻,好像黑夜自身无意识的呢喃。但他却没做那个时候许多青年所做的最正常最简单的事情:追求、订婚、结婚。他知道那个自己无法摆脱的生活,自身强烈的宿命感袭扰着他,可他却对他人对命运的反抗抱以期望。于是最终他还幻想着能有一个逃脱军旅生活的男人将那位少女带走,过上平静的生活,直到那个征兵的清晨,他看见她大着肚子在送别的人群中对着她那年轻的丈夫轻轻地挥手,表情平静而又淡漠,带有某种隐忍的性质。他转过头去,回想起前一天晚上母亲在床榻前抓起一把椰枣,让他吃下去,然后把核留下,算是留个念想。今天母亲没有在送别的队伍里,他想着。他看着那苍茫而淡漠的天色,仿佛处在一片昏冥之中,有着不为人察觉的振荡。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母亲还有那位他人的妻子。
他对生活之中发生的事情总有惊人的预感,似乎那些细枝末节中呈现出来的征兆总能被他不经意地察觉。他从一个农夫变为一个士兵,心中却平静的出奇,仿佛不过是件他早已知晓的事情,他絮叨的口吻跟他还是一个农夫时别无二致,好像他早已习惯,琐碎的麻烦小事与战场上的致命细节对于他来说好像没有区别。他似乎早已度过新兵该有的恐惧与忐忑,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出瑟缩与茫然,老兵管这种眼神叫视死如归,而他们又知道这样的人往往不容易在战场上死去。
那时罗多克王国与萨兰德苏丹国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很久,但看起来离结束还遥遥无期,因为哈基姆苏丹还没有夺回他的沙瑞兹城。卡拉夫堡地区成为战斗的焦灼地带,穆哈丁跟随他们的领主开赴前线,手上只有一根从战场上捡来的破烂的竹矛。那是一个没有星星的漆黑夜晚,萨兰德的军队在米特努恩附近集结完毕。黑暗中静默的人群在火把中好像若隐若现,好像即将涌动的浪涛。
“穆哈丁,你说我们能赢吗?”穆哈丁身旁的一个轻步兵拖着疲惫的声音问他。
“当然能赢。”穆哈丁把竹矛搭在肩上,眼睛盯着在队伍最前面训话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