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小呢！十几岁的人了，这么不懂事，拿弹弓打我的船，把我的篷打了那么大的一个洞，这大夏天的，时不时有暴雨，这雨打进舱来，日子可怎么过啊？”船那头传来了埋怨声。
“小六，说，是不是你打的？”三妹生气地斥责道。
小六用小的如同蚊子叫的声音说：“我没想打他的船，跟你说话，随意地打了一颗，不知道怎么就打上了……”
“还嘴硬，打上了就打上了，还找理由，我看你是欠抽！”三妹说着，就在舱里找起物事来，找了半晌，也没看见一件能上手的东西，她生气地脱下鞋来，拿在手里，乒乒乓乓地在小六的屁股上猛抽了几十下。小六受了痛，忍住泪。痛打的声音传到邻近船中，并没有换来人们的同情，反倒有人冷冷地说：“做什么漂亮戏？说不定那小子是有意打破人家船篷的呢？”
“是的，真的说不定。什么样的人家，出什么样的人！”说完，呸地一声，一口唾沫吐入了江中。
“说什么呢？我们什么样的人你们不知道？”三妹委屈地问。
“我们怎么清楚，你们自己清楚才对？”
“清楚什么？我看你话里有话，今天当着大伙的面，你一定得把这事说清楚了！不然……”三妹生气地说。
“不然，怎么了，杀了我？”那人冷冷地说，“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就不相信这世道上没有天理了，能横到这个地步！在这深渡你还能横着爬，看你也是个跳不上粪堆的癞蛤蟆！杀嫂夺财的家伙！”最后那句话说得近乎咬牙切齿的。
“说什么杀嫂夺财呢！”三妹尖利地叫着，“杀了哪个嫂，夺了谁的财了？你今天必须说清楚，不然跟你没完！”
那人依旧冷冷地说：“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何必问我？”
“你！”三妹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这深渡街上，哪户人家还不知道，你胡三妹，伙同奸夫，那个叫什么左麻子的，在江里杀了胡老大的三个老婆，抢走了她家所有的银两！恐怕连三岁小孩都知道这事了，你还好意思提这个事？”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未出嫁就敢拉汉子。这胡三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三妹听了这话，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扑通一声跌坐在船上。左富上前扶起三妹，对着外头说：“我说兄弟，都是在这水路上混饭吃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说话不要那么难听！”
“要我们说话不难听，就要自己行得正！”
“这位兄弟这么说，我左富就要请教一二了。一，我们哪里做得不正了？二，你说我们杀了嫂子，可有证据？三，三妹洁身自好，你们任意地往一个清白姑娘身上泼脏水，就不怕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真是好笑！”那头又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弑兄杀嫂的没事，反倒我们这些正经人家要被天雷劈，看来这世道真是越来越没天理了！”
左富听了这话也发怒了：“对船的，说明白点，谁弑兄杀嫂了？你有证据吗？”
“证据，要有证据，你左**子还能站在这里说话？不早被官府捕了？”
“没有证据就不要信口胡说！要知道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负什么责任？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全深渡的人都知道的事，还用我来说。再说了你厉害，闭上了我一个人的嘴，你还能闭上全深渡人的嘴？‘鸡嘴闭得上，人嘴闭不上’！”那人气愤地说。
左富冷了半截，他气愤的指着对面的那船，说：“今天三妹要是不出事，一切好说，要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好！”
那边又冷冷地说：“来，尽管来！还怕你不成，黄泉路上，住先谁后还不一定呢！不过我要死了，肯定是英雄，而你要是不幸了，那可叫死有余辜了！”
“你，嘴巴放干净点！”左富厉声指责道。
“可不是吗？官府找不到你的把柄，抓不了你；如果我有幸灭了你，可不是灭了这深渡一害？”
“你再说一句！”左富说着，热血上升，就要奔出船来，找那人拼命。三妹一把抓住左富，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摇摇头。左富收回了身子，把三妹扶往床上躺下。三妹轻声地对左富说：“富哥哥，我知道你很有本事。但我不希望你跟他们闹，真要闹出什么事来，对大家都不好……万一出了人命，可怎么好？我们还是忍了吧，反正有船，船在哪，家在哪。深渡待不下了，我们去其他地方。我们没做伤天害理的事，走到哪儿都不怕！你可千万别跟那帮人闹，你手重，万一生气了，动起手来，十个有九个受不了你一拳头，会出人命的。那时，我可怎么办，小六怎么办？”左富一言不发，他顿住了，半晌，他转过身去，对三妹说：“好吧，我们走！”说完，他走出船舱，生气的拨动船篙，那船顺着水，如离弦的箭一样，离开了深渡埠头。埠头周围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那些人起着哄：“走啰，终于走啰！少了一害啰！”甚至有人丢下一串鞭炮来，江边便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三妹躺在床上，任由泪水泛滥，打湿枕头……
左富在船头用力划着水，仿佛有使不完的劲，船儿飞速地往下游驶去，越来越快……
小六则六神无主地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山间依旧是三妹焦急的呼喊，叫到后来，三妹的哭腔已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