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晴,太阳西下,大柱子取了篓子拴于车后,载着小孩儿过桥去青草坡。泥鳅白天都钻进泥里,夜晚才出来觅食,所以是晚上下篓,早晨起篓。到了青草坡,时辰尚早,大柱子挽裤脚进到湖里查看下篓位置,裴襄拎着装鸡羊骨头的布包先下坡到水边,仨女孩儿跟过来,谢雨滺不忘把‘裴琴’背着。裴襄坐于草上,要过琴说道:“我给你们唱首歌吧,名字就叫‘捉泥鳅’。”
这是张清芳的一首歌,谢雨滺的嗓音极像,倒要教她学会。歌曲是c调,4/4分解和弦,好唱又好弹——
“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麟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裴家的哥哥带着我捉泥鳅/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麟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麟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
大家还是第一次听裴襄唱歌,况且还带伴奏,衬着清越的童音,尤其悦耳,大柱子自水里走上来,也站在一旁聆听。裴襄俏皮地将几处称呼给改了,改成自己名字,心下暗爽:等小优优学会唱,可就有的享受了!
一曲唱完,众人老半天没说话。裴襄绷不住了:“喂,听没听啊,鼓掌不会呀!”一句话提醒诸人,连大柱子都跟着拍起巴掌来,齐问这是什么歌,怎么从来没听人唱过?
裴襄一时无法自圆其说,便道这是南方民歌,至于如何学会,不可于人讲。谢雨滺上前连声道:“教我,教我!”
裴襄:“正要教你。”把琴递还给她说道:“还有好几首,不过呐——除了这首‘捉泥鳅’,别的歌只能唱给哥哥我听,不能唱给别人——唱给他们几个听可以!”
开玩笑!后世的歌都是带坏小朋友的,自娱自乐还行,让优优家长听到了,还不找上门儿来兴师问罪!
堪堪日沉,湖面上霞光万道。大柱子开始往湖里下篓,在离岸五六步远、水没膝盖的位置,将篓底按进湖泥里,侧口则留在泥之上,篓顶刚好处于水面下;把骨头拴根绳儿,从篓顶木条横乘上垂下,悬在串通的两个侧圆通口中心,以作吸引,黄鳝闻到味儿,爬进来够着吃,就会掉到篓底。间隔五步远沿河岸大致排成一排,直到十五只篓子都下到水里,大柱子上岸,抖了抖打湿的裤腿。
几个小孩儿一直站水边翘首观看,甄窈表示怀疑:“能不能行啊?”
裴襄在估算大柱子下篓的位置,闻言回答:“行不行,明儿一早就揭晓!”
归途的车上,裴襄接着逗引小朋友:“我出个故事题考考你们:说草原上一只乌鸦口渴了,到处找水喝。它看见地上有一只细口瓶子,瓶子里有半瓶水,可是乌鸦嘴短够不着,怎么办呢?你们谁知道?”
仨小丫儿互相看看,半天大玉儿开口,不确定地说:“乌鸦从地上啄起小石子投进去,把瓶子填满,就能喝到水了!”
裴襄夸张惊叫:“竟然被你猜到了!你这么聪明到底像谁?你父还是你娘?”
大玉儿小脸儿放光,自豪地回答:“像我阿父!他是祁连山上的一只头鹰——叔伯们都这么说!”
当晚,裴襄和娘说要和大柱子睡一间屋,明儿早起出庄。第二日破晓之前,二人已出现在满是露水的青草坡,车上拉着四个打水用的木桶。因为起床太早,就没叫上几个小丫头。
深秋的黎明,暗淡的上玄月孤悬于西半天空,星光渐渐消隐,湖面上飘荡着浓郁的水雾,凉意扑面而来,走动惊起湖边草窠里青蛙,入水的噗通声响成一片。大柱子光脚挽起裤腿,撩起湖水往腿上抹一抹,便下到冰凉的水中去。到最近的席篓子处,手插进水底抱住侧口下部缓缓拔起,待水漏尽,现出满满一篓底黄鳝,有几只被挤出侧口,掉入湖里。大柱子端着篓子走到岸上,倒入其中一只木桶里,叹道:“好家伙,足足五六斤分量!”
这时的一斤可是等于十六两!看来确是颇多收获。
大柱子把篓子一只只从湖里端出来,倒入桶中,裴襄在岸上把落到外面的泥鳅抓起来投进去,搞得两手和身上也是腥号号的。十五只篓子都起出,太阳也冒出头来。二人于是把空席篓子拴在车后,载着满满四大桶黄鳝返回山庄,分出两桶让庄丁给云台寺送过去,剩下的足够全庄之人美美吃上一顿……
初雪降临双河镇,镇中十字街口的登云酒楼新来了位单掌柜,三十多岁,身高七尺四,三绺长髯,肥胖但很壮实,脸跟笑面佛一样喜庆。店里伙计有所增加,大厨俩,二厨四,跑堂伙计八人,每天分成两班倒。店里装潢无甚变化,但重新粉饰一新,在通向后厨的过堂一侧,增添一个兵器架子,木忱上面插着两把镔铁剑,两把环手刀,一杆蛇矛枪,一根齐眉铁棍,架子后的墙上还挂着个铁杆双钉头链子槌。中午,二楼里手客间,摆了一圆桌酒菜,不分宾主依次坐着齐旃、李定真、韩道平、陈唐、申公敱,末尾坐着本店新任掌柜,单谧,字闻寂,还有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大名呼延圭,都叫他豹子,因他自小就长得豹头环眼的缘故。
李定真站起来说:“如今在座只缺克广兄弟,本人正从武昌赶过来,不日便到,他大儿豹子以后就跟着单掌柜留在酒楼,负责镇里和山庄的联络。日后还会有叔伯子侄家眷到此,都由单闻寂负责就地安置,齐兄的山庄配合,每户分配田地耕种。先前买下的街口院落继续陆续整修,今后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