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回/拒凶险名僧赠强卫/平祸乱智童出高招
裴襄下山后不久,云台寺三圣殿之中,玄逸禅师主持了一场庄重的入教仪式。裘祗披散头发,双膝跪在堂上,曾佘、季珲、顾昴、于霍四人则立于一旁。禅师作法祷告完成,将龛桌上的亮银发箍双手端起,戴到裘祗头顶,然后右掌立于胸前,左掌按在皈依之人的额首,口中念叨:“佛告迦叶,阿兰若比丘,远离二著形心清净行头陀法。行此法者,有十二事:一者在阿兰若处;二者常行乞食;三者次第乞食;四者受一食法;五者节量食;六者中后不得饮浆;七者著弊纳衣;八者伹三衣;九者冢间住;十者树下止;十一者露地坐;十二者但坐不卧。——以上十二项,望尊谨记!”
裘祗五体投地行下大礼。自此,他便算入了苦行头陀行。仪式完毕,几人于蒲团上对坐。禅师说道:“此番为师交办一件事情予你!”
裘祗竖掌于前:“师傅请讲!”
玄逸言道:“山庄裴襄,深具佛性,乃西南罗刹天化身,遁入人间修行正果,消除戾念,褪去魔心,变暴恶煞星为本教守护神。如今年幼,命里多桀,世间颇多邪恶之徒欲得之以为晋升阶梯,成王成霸,成妖成魔。为师嘱你:时刻伴随身边,寸步不离!香案上一双戒刀是为你预备,为师已于佛祖面前开光,钦赐你不受杀戒约束。如若凶险临身,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待小儿成年,有自保能力方可回转。到那时,为师亲自替你落发受戒,赐予法号,永侍我佛……”
临近入秋,齐旃便张罗开今年的稻谷米粮存放,因为一帮小儿占据仓库居住,所以粮房就不够用,经过一番探究,就把目光瞄上了天王洞。天王洞地势高,远离土壤含水层,内中四季干燥,冬暖夏凉,实在是个天然粮仓。他布置大部分庄丁,加上陈唐的白直队出几百人,在天王殿院墙北侧墙外平整出一条通向洞口的车马土路,曲折上岭,直达洞中。又雇佣石匠力工,将洞腹空旷处的乱石砍凿搬运干净,整平地面,规划格局,以作永久打算。
李定真从涅阳请来两位老夫子,今后要常住山庄教导孩童们习字明礼。将全体儿童分成两部分,上下午分开教学,专门辟出一间房子用作讲堂。
每日凌晨,寺院钟声依然如故,敲响一百零八下。裴襄也是一如既往,大约四点多钟起床出庄晨练。在他身后,除了朱令翔和苗俊,又多了一位空着两手的头陀行者,落在后面伴随跑。这人无论早晚都穿一件衲袈裟,又叫弊衲衣、粪扫衣,就是补缀朽旧破布的法衣。裴襄不懂他们这一行的规矩,先前让令翔去给买了几件灰布僧袍,裘祗不受。裴襄劝道:“入乡随俗,佛祖不会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裘祗坚持不受。裴襄急眼了,不顾长幼地呵斥:“你破衣啰唆,像个要饭花子。别跟着我!——丢不起那人!”
裘祗只好收下,却整天依旧穿着原来那身,搞得裴襄也是无可奈何。心下核计:找机会跟玄逸提一提,做人不必那么死性!
九月霜降这一天,裴襄跟随钟声起床,还没出庄门,就看见二十来个小男孩儿一起走过来和他打招呼,然后说:“我们想跟你一块儿跑,行吗?”
“行啊,——不过你们怎么会起来得这么早?”
一个小儿打着哈欠回答:“我也不想呀,是于先生拿惩戒尺赶起来的,动作慢就要挨板子!”
裴襄领着从归云观北侧登西岭,然后顺山脊绕向云台峰,自天王洞下山跑回庄前,全程近五公里,只有六个岁数大一点儿的能够跟上,其余都甩在岭上了。
从这一天起,无论下雨下雪,清晨总会有一队男孩儿在岭间奔跑,渐成习惯……
时至元嘉四年入冬,关中地区由于战时抢掠和战后征缴,致使粮食极度匮乏,爆发了大面积饥馑,逼得当地居民刚刚结束逃亡返回故里,就又不得不再一次背井离乡,出外逃荒,无数家庭又顺着原路回到南阳郡。
整个冬季,严寒干冷,期间只下过两场不大不小的降雪,这对于世代勤于地里刨食的农民来讲,意味着来年将出现一个干旱少水的春季。于是,早先迁入的精明者早早就把青江北岸、靠近水边的无主荒地岭坡都分门别户做了施划,标注所有权,预备令时开垦。元嘉五年正月还没过,早迁户和后来户之间为争夺水边荒地的开荒权,持续发生矛盾,由小规模零散摩擦变成大范围有组织的冲突,各自推举出身强力壮、好勇斗狠且又不无正业的泼皮无赖仔儿出头,挑起事端,鼓动械斗,意图由战胜一方重新分配荒地。
元嘉五年的元旦,裴襄和甄窈跟往年一样,是在宛城度过的。小弟裴霄如今快三岁了,相貌与兄酷似,活泼好动,整日厮缠着裴襄不放。甘祖儿也不愿他正月十五一过就走,强留住到正月底,才随陈唐、陈彪、道兴等回返山庄。道平要安排开春农事,初六就回了双河镇。齐子麾、李定真、陈乙夫和呼延克广日前赶往武当山,去出席郎瑞的丧礼道场。郎瑞,字公灿,祖上是原麒麟阁核心干将之一,亲祖父半途出家,在王屋山某观为道,郎瑞的父母便带着两子两女于山中结庐长住。后来,郎瑞遇到练瑕艺成出师,独自前来王屋山游历,二人情投意合,遂遣媒纳聘成婚。因为练瑕是常春岩玄真观观主坤道士云婧的衣钵传人,感情深厚不舍远离,于是就随女方回到武当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