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回/习寒暑无觉去龆稚/发暗信确认失藩篱
时至初冬,南阳郡较往年这时气温偏高,青江河面只沿岸略有冻冰,河中心仍是碧波荡漾。清晨的世界,黄花凋谢,衰草带露,枯叶飘零;天气咋寒还冷,空气洁净清新。黄土岭青草坡上,一派兔起鹘落、龙腾虎跃的景象。
如今的青草坡,面貌已有了很大改变:西侧筑起一条一人来高的泥墙,底部砖砌,中部以上为纯黄泥堆筑,从坡顶一直延伸到水边,墙上用白石粉画二十四具人形轮廓,标记上要穴,以供练习刺击。间隔百二十步远的东侧,与对面泥墙平行,伫立一排木作,上半坡是十二座木人桩,白木所制,练刀拳格斗术用;下半坡是十二根高杆,一直排列到水边,顶端横木吊垂下十二只木球,离地约三尺高,外裹麻片,足有南瓜大,作为活动的劈砍目标。坡顶旧道北,面向正东,背靠黄土岭挖进一处凹陷场地,能遮蔽北来寒风;坐西朝东并排盖一溜四座泥屋,一大三小,均是茅草棚顶,圆木作门口,木板门窗扇,厚稻草帘子卷捆于窗亮子与门楣之上,这些房子是用来供他们进餐和夜宿,这里俨然成了一座设施齐全的训练营地。沿旧道再往南行不到三里,韩道兴领一百兵卒当路扎下一座哨营,用鹿角拒马卡住向北要道,禁止一般商旅通行,为童子训练场作安全屏障;营地后架设木碉楼,高挂七色信号旗,可与岭上把守主路的陈彪营遥相呼应。
此刻,师长淮教习身着单衫,背着手独自立于坡顶,盯着下面一帮赤膊少年挥舞木刀,在冷风中做着动作。大弟子师文韬手提一根齐眉棍,在半坡间往来走动,口中不停地呼喝:“拨要快,劈要直,突要疾,高起远落;——听不懂吗?你,大熊,就你那身形,别怪我下次直接喊狗熊!你,唐休,我看你枉称铁手,做回人手算了,还是软塌塌属于娘们儿的!还有你,裴襄,用腰部使力,留着劲儿干什么用,回去抱娇娘吗?”众少年嘻嘻哈哈哄笑,全都朝站在师教习身边不远处旧道上、身着夹袄筒裤的瑄子身上看。刘瑄大羞,磨身走回暖车。她一早跟过来看裴襄晨练,没成想被他大师兄给取笑一把。
当初四年前被遗弃在山庄的二十七名黄口孺子,如今都已经长成小小少年。他们当中最大的卢蛰快满十六岁了,和成人一般高,他是义熙十年(414年)二月初三惊蛰那一天出生的,父母就据此而起名。众位兄弟们之间一有夹缠不清的纠纷,都习惯找晓事明理的老大来作分断,久而久之就直呼他‘判官’。按大致岁数往下排行,第二大的是十五岁的唐休,被陈唐收作正式弟子,习练的是铁手功,就是铁砂掌。这些少年里也就他俩早先长辈给起过名字,其他人只听得别人叫自己‘猫娃、驴蛋、地生、狗剩’之类的贱名。至今尤记住姓氏的小儿,都由教书于先生按照四节气歌“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依次起名,剔除掉重复字,包括卢蛰的‘蛰’。按照年纪由大到小排,分别是:宋春、韩雨、连清、淳于谷、许天、乌夏、苏满、郭芒、乐至、平暑、林相、周连、曹秋;余下无姓无名的小子共十二人,因衣食于甄家,于先生就全让他们随甄姓,在课堂上直接从识字启蒙本“魏太府钟繇千字文右将军王羲之奉勑书”中选字命名,也按年纪大小排,依次为:甄云、甄严、甄率、甄归、甄盈、甄昃、甄晖、甄朗、甄跃、甄超、甄绵、甄邈;并明确教知,要其牢记,他们的名字是源于——‘云露严霜’取云、严;‘率宾归德’取率、归;‘歳盈余昃’取盈、昃;‘旋玑晖朗’取晖、朗;‘骇跃超骧’取跃、超;‘雁门绵邈’取绵、邈。
裴襄和这些小子混练了四个寒暑,对各人的性格脾气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为了方便称呼,在于先生给他们取名前,裴襄就根据各人的特点,自己分别给每个人都起了本人也认可的绰号,尽管后来有了正式姓名,但他们之间习惯称谓上还是一如既往。这二十七人当中,平暑、苏满、甄严、甄率和甄盈五人由于体弱多病,甄严还左手残疾,都不适合练武,就由先生重点教授文章典籍、为官之道。
结束晨练,吃罢饭,全体都到大屋去习文受课,裴襄也随入,全当休息。巳时将过,朱令翔和屠恩珉骑马顺旧道小跑过来,令翔跨着通体似雪的白龙驹。此马由恩珉夫妻作为进献之物交予齐李后,就交给裴襄当坐骑,清闲时让令翔教他骑乘。守在旁屋中的裘祗闻马蹄声,从门里走出来。如今的双河镇白直军,以萨尔马特人为骨干又组建了豹营,编制同样是五百人,清一色马队,屠恩珉、卡图斯为正副队长。恩珉夫妻俩到地后,住进父母隔壁院落,晞桐于三月廿五顺利产下一对龙凤胎,男取名屠铮,女取名屠霜。狮营与虎营统领官都做出变动,狮营队长是呼延克广,屠阚为副;虎营队长薛繇,陈唐调过去作副。除了狮营由官府负责粮饷,虎豹二营都是由归云山庄承担。
二人下马,和裘祗交谈几句,就从课堂上叫出裴襄,令翔说:“方才孙玠来报,鸽子窝里同时飞进六只信鸽,脚环上全是‘荆庚’字头,都没绑消息,其中一只腿上缠绑两条丝线,似乎沾染血迹。你看!”说着把丝线递过去。
荆紫关对外的联络,平时用‘天干’来区分不同联络地点,战时行动通消息则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