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鱼肠
第一章夺城父
江水还是一如既往的浩瀚无边，江面的天空上偶尔会拂起留恋不忍离去的孤雁。
江水环绕着吴国西北的广袤边界，如同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造化一般，贯穿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开始和最终的结局。
就像现在，我又回到了这里。
这是我抱负满怀时遇到阿离的地方，是我第一次遇到公子光的地方，时我背负仇恨仓惶流亡时被荼羽救下的地方，是我亲手把鱼肠剑交给专诸的地方，是我和长卿率领十万大军入郢都复仇经过的地方，以及，我最终归来，而且要永远留下的地方。
你们都要好好活着，快乐地活着。
苍天，你终于肯还我父兄一个公道，却也让我欠下了对阿离一辈子的承诺。
三十年前。
在古老的江南诸国，如楚、吴、越大大小小的城邦或者山野中，都流传着吴国铸剑师干将和越国铸剑师欧冶子以及八柄神剑的传说。相传欧冶子与干将两人曾集天地精气，采日月光辉，融神人之迹，铸成龙渊、太阿、工布、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八柄各具异秉的神剑。据说在这八柄神剑之中，只要能驾驭一柄，就能百毒不侵，远离邪物忧患；能使用两柄之人，一定是绝世独立的高手；能驾驭三柄之人，必然是出将入相的大才；如果能长年据有四柄以上，那么就是一国之君，威服一方；如果有人能够据有八柄神剑，那么必定是能够一统天下的霸主，天命所归，纵横六合八荒，立下千秋功业。
这样的传说，经过列国游说的方士剑客们大肆渲染，八柄神剑便成了君主们明里暗里必争的护国神器。楚王据有了太阿、纯钧，吴王僚夺到了工布、湛卢，而越王则持有纯钧，剩下三柄巨阙、龙渊、鱼肠，流散四方，无迹可寻。
非独相信传说的国君，连同山野江湖各种组织的头目们，想要讨好各国国君的官员武将们，都觊觎着神剑的踪迹。
这是一场神器之争，一场权力之战，一场生死之斗，一场看得见与看不见的血雨腥风。
我一生的悲欢，也从这里开始。
水声潺潺，火苗在幽暗的石室岩壁上窜动，拉出鬼魅般的影子铺展到岩壁四周。空旷的石室中站满了高矮胖瘦，男男女女的红衣人，上首一块光洁如玉的石椅四周为火把环绕，石椅四周挂着精美的珠帘。石室中的红衣人们低声议论。
“彭大哥，尊主说过，如果无功而返，要索命的！”
“尊主刚上任，她还要靠我办事，想来索命只是威慑人心的话，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
“嘘——快跪下，尊主来了！”
洞中隐约传来几声清脆的铜铃响，整个山洞中原先还在低声说话的人顿时噤声，纷纷下跪，整个环境里一派悄寂，只听到洞顶滴答的水声和越来越近的铃声。
一群衣着怪异的男女跪地，迎接甘棠宫尊主葑奂的归来。葑奂面覆红绡，容颜几不可见。一袭红色长袍，手腕脚腕上挂着几串铜铃泠泠作响。在众人的簇拥下，葑奂袅娜的身姿越过跪伏在地的徒属，缓缓坐上石凳，妖媚的目光扫视着下席。下面的徒众忙低头不语，彭鹿和几个下属抬头遇到葑奂的目光，心神不宁，对视一眼。
葑奂的声音在洞中响起。
“有下落了吗？”
“尊主！”彭鹿犹豫了一下，抬起头回话，却不敢直视葑奂的眼睛，言语变得吞吞吐吐，“洞庭、五湖的下属人都已经回来复命，只是……还未打听到……鱼肠剑的下落。请尊主再宽限些时候，我……”
彭鹿的话还没说完，清脆的铜铃声有规律地响起。台上的葑奂已经伸开修长的手指，对着一个精致的青铜小炉舞动芊芊玉手。
炉子中冒出几缕白色细烟，时而还传来几声轻微的“啪啪”声，似有什么东西在其中舞动，一下下撞击着炉壁。台下的彭鹿面色顿时一片惨白，连连磕头求饶，旁边的徒众们脸色也显得惊恐无比。
葑奂并不理会下面一直求饶的彭鹿，笑容越来越灿烂，手指舞动加快，台下的彭鹿身上奇痒和奇痛交杂，歇斯底里地挣扎咆哮，胡乱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抱着头一下下撞到石壁上。
咚咚地血肉撞击石壁声，葑奂妖娆的笑声，山洞中其余跪伏在地的徒众们不敢直视彭鹿的惨状，其中不少人开始淌出冷汗。
彭鹿直挠得全身血肉模糊，最后扼住喉咙，睚眦欲裂。没多久，彭鹿已经将自己活活扼死，尸体倒地，头上的耳鼻眼睛中慢慢爬出几血红色的毒虫。
葑奂手指中多了几枚铜针，衣袖轻轻掠过，铜针依次把蠕动挣扎的毒虫钉在地面上，不一会血流尽而死，不再动弹。
在场的徒众们都骇然变色，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彭鹿的尸体。
葑奂却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俯视下跪的徒众，声音妖媚依旧，传入耳中却令人不寒而栗。
“我早就说过，对于一年之内还没打听到神剑下落的人，我会催动他体内的血灵，当场索命。不管之前立过多少功劳，也是枉然，你们都看到了？”
下面的徒众们纷纷点头。
葑奂转头又问下首的另一个男子。
“长夏，你的部众在楚国已经两年，不会也没有消息吧？”
“尊主，属下虽然没有鱼肠剑的消息，却在秦楚边疆见过一次龙渊！”长夏目不转睛地盯着葑奂，观察葑奂的神情。
“哦？七星龙渊在楚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