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头兵忙碌起来,支起锅灶,四下里寻找干柴。不一会,湖畔升起团团炊烟,人在很远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这股不同寻常的烟引起了潜藏倭寇的警觉,继而,他们又发现了官军的龙旗。倭寇悄悄接近湖岸,数清了龙旗的数量,大致判断出这队官军的规模,一声声怪异的鸟叫遥相传递,迅速传到了倭寇的巢穴。
常小酒吃饭很快,大家刚吃到一半,他已经撂下饭钵去苇丛中解手。很快,他憋红了脸跑回来,在天性耳边说了几句。
“别吃了!快拿家伙,倭寇来了。”天性扔下碗振臂一呼,抓起铁棍跑向夏指挥。“大人,快集合队伍,大队倭寇就在苇丛后面。”
夏指挥吓了一跳,慌忙让鼓手击鼓集合队伍。
这边乱糟糟地正在抹嘴,寻找各自兵器,苇丛中响起了沉闷的海螺号声。三四里远近不断有海螺号的回音,倭寇也在集结人马。
三十名僧兵排成两排,面对前方大路,气势肃杀。经过天性的紧急培训,他们不再着急慌乱,而是沉着等待敌人的出现。
小夏和果儿围着驴子,说不上是害怕还是兴奋。小夏低声安慰果儿:“妹儿你甭怕,姐不会让你吃亏。”
果儿浑身哆嗦,脸上却笑嘻嘻的,仿佛等了许久的精彩大戏就要开演了。
“我才不怕,有这么多大叔大爷照着,肯定没事儿。我还要看看倭寇的首级是啥样子的。”
唐顺风悄悄回头望了她一眼,做了一个誓死保护她的手势。果儿脸一红,连忙把视线转向别处。
陈氏忙着收拾饭桶,把碗筷收拢在一起,全部摆在路边,以免厮杀中糟蹋了。
官军在鼓声中列好队,夏指挥一挥令旗,把队伍摆成二龙出水阵。这是两列纵队,中间留出一条过道。他并非想要合围倭寇,而是自己逃起来便当。说来也难怪,官军这几年和倭寇交锋,就没尝过胜仗的滋味。他们养成了一个好习惯,没交手前预留逃跑路线,这样就大大降低了官军的伤损数量,为兵丁们所津津乐道。士兵站在阵前,眼睛望着前方倭寇令人眼花缭乱的刀技,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双腿随时准备拐弯,带走自己的美丽,把悲伤留给倭寇!
僧兵们眼中的世界定格了。朵朵白云徜徉在蓝天里,广袤的绿地烟霭四起。正午阳光强烈,每个人都汗流浃背,丝毫感觉不到轻风的凉意。前方苇丛在剧烈摇动,不断闪烁出耀眼的刀光。他们不断地吞咽口水,感觉自己的心跳如同军中狂敲的大鼓。血液汩汩流淌,此时此刻,才清晰感觉到血液在心里的流动方向。
一个拿长枪的半裸小丑跳出苇丛,远远地望了僧兵一眼,然后旁若无人地就地跳了几跳,像一只剥了皮的蛤蟆,让人恶心。
僧兵们心底涌起一阵冲动,迫不及待想上去把那蛤蟆乱刃分尸!他们偷眼看天性,只见天性坚定沉着,双眼紧盯前方,知道时机未到,就耐下性子,握紧各自兵器。
越来越多的倭寇跳出苇丛,暴露在中国的阳光下面。他们像一群鬼魅,奇装异服,发型丑陋,伸臂曲腿,或佝偻,或摆出奇怪姿势,排成一列横队,挡在僧兵面前。
天性回头叮嘱大家:“等他们头领出现,咱们就冲上去。”
僧兵们咽着唾沫,寻找各自的对手。一贯强势的,如赵八爷,马二杆,段七锤,专挑个头高大的倭寇。不太自信的,似乎专挑比自己还弱小的。杨五郎感到腿肚子有点抽筋,但他知道这个时刻千万不敢丢人,强自站定不动,心里却有些悔意,今天偷懒竟然没穿铁甲!
僧兵们初次上阵,情绪略显紧张。对面的倭寇见惯了大场面,恣意嬉笑不以为意,显得轻松极了。
片刻,苇丛后面出现十几个人,衣裳华丽,仪态傲慢。其中一个坐在一乘凉轿上,手里轻摇缎扇,指指点点,让倭寇展开队列,摆成鹤翼阵。
驴子看见了,慢悠悠地在僧兵身后说:“靠鸡老。”
所有人都一震,原来面前的倭寇是靠鸡老的队伍。靠鸡老是横行这一带的三大匪首之一,他亲自出马,说明今天将是一场恶战!
小次郎偷袭鸡老,没抢到宝刀反而被鸡老砍伤,这才知道了鸡老刀法的厉害。他躲避了一阵子,准备对鸡老再次下手。谁知鸡老防范严密,他又忌惮鸡老的凌厉刀法,一直没有机会下手。他的伤势还没还利索,今天只得坐在轿子上指挥战斗,希望把这股官军赶出自己的地盘。
他一挥扇子,把一个红衣头目叫到跟前,说:“麻原,你是我手下第一高手,今天就让这些无能之辈尝尝二刀流的苦头吧。”
麻原身材高挑精悍,是倭寇中难得的高个子。他擅使双刀,是九州岛有名的野武士,杀人不眨眼,以抢劫为生。小次郎为了对付鸡老,专门找到麻原,让他跟着自己来到大明,尝一尝抢劫天堂的滋味。是啊,在九州岛只抢劫饭团和乌鱼干有什么意思?麻原将信将疑,他不相信世上还有比肥前国更富有的地方,也不相信什么饭菜比甘薯和杂烩面更美味!一踏足大明海岸,麻原才发现自己前半生都白活了,这里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乐园啊——有杀不尽的人,变着花样一辈子也杀不完;有堆积如山,抢不完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有绵延几十里,烧不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