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都。
明儿是春闱放榜的日子，远来客栈二楼其中一间上房内，一位举子捧了信重新看了一遍，随后放进信封内，用火漆封好。
“明天你启程去大柳村，把信交给一个叫岑溪的女子。”举子打开窗户，他房间的视野非常开阔，大半上都皆印入眼穹。
居高临下的滋味，让举子眼眸微眯。他毫不在意，眼中的野心尽数坦露人前。
“是，丁公子。”身穿华服，中年模样的管事嘴上恭敬答应，脑袋稍稍偏向一边，眼神轻蔑。
十来天后，四月初一。
靠南的青阳府忽然间热闹起来。原来李国公刚与星野国的蛮人一战，打退蛮人的十万大军。一小股蛮人趁乱跑进太承王朝境内，离铁塔关最近的紫云府和青阳府遭了鱼池之殃。
佛串山是去青阳府的必经的一座山，这山体形状像佛爷手里长长的佛串子，一圈圈缠绕，往山顶看去，只有小小的一圈。
山中，林木茂盛，遮天蔽日。野草丛生，动物们穿梭其间。山南面，是附近甘八县的墓葬地。萤萤鬼火，惶惶可怖。
听说，蛮人占了佛串山，打劫过往行人。因而，行人宁可多走一天绕道，也不愿从佛串山下的大路过。
而今天是个例外，一乘素色小轿远远过来。眼看到佛串山山脚，四五人举刀奔喊下山来。
两个轿夫早有准备，然而面临现实，他们远非脑海中模拟千百遍的从容，呆若木鸡顷刻，随后面容惊慌，迈开双脚逃命。
冰冷刀光划破空气，有什么不一样了。血腥味充斥每个人的鼻尖，他们却指着尸体笑嘻嘻，嘲笑两人的腿哪有他们的刀快。
“里面的人出来！”其中一人随意用刀背敲着轿杆，他们畅快大笑，流转的眸光仿若强大的猫戏耍老鼠般的邪恶。
轿子内，妇人终于放声大哭，她憋久了，控制不住自己。说话的人挖挖耳屎，他最受不了妇人的哭声。
于是，他一脚踢坏了一根轿杆。用沾了血的刀尖挑开青色的轿帘，妇人正双手蒙面哭泣。
还有一个男孩站着，离刀尖有一只成年人手掌的距离。男孩黑白分明的双眼眨巴眨巴，懵懂的眼神与陌生人对上，这人突然想起自家的崽子。
接下来，一片混乱。这人想破脑袋预料不到，柔弱如一朵花的妇人竟然有胆量冲轿厢一撞，当着他的面。她额头上出现一块铜钱大小的伤口，鲜血不断涌出。
“就这样子，呵呵！”这人翻过妇人尚温热的尸身，普通的容貌，一双杏眼圆睁。这般瘦弱的身体，根本不够他们玩上一天。
他注意到边上男孩好奇的目光，利落抬起手掌遮住孩子的眼睛。“你娘累了，我们去外面吃东西，别吵了她睡觉。”
男孩乖乖任他牵起小手，这人脸上的笑意是愉悦和满足，仿若捡到了稀世珍宝。
其他人纷纷摇头，他们此生注定刀口舔血四处为家，带个孩子算什么事！连当储备粮都没资格的小孩。
那人完全忽视同伴们的异色，只用轻快的语调威胁道：“他以后就是我儿子了，我亲生的儿子。”
什么！有人翻了一个白眼，嘬嘬嘴巴，却不敢出声劝谏。毕竟他们所有人的实力加起来，也不过给人热身。
留下一个小子，翻拣妇人的包袱。大多是男子的衣裳，小孩的衣裳有三件，件件打着补丁。还好，从妇人鞋子里掏出一两银子，
无需费时间扒妇人衣裳。
此时，近黄昏。鸟雀归林，天上乌泱泱的，又不安分，发出聒噪的叫声。
鸟群过后，大路上安静下来。太阳静静散发橘黄色光芒，光芒过处，是最后的温暖，黑夜来了。
佛串山南面，有一间守孝人住的房子，如今便宜蛮子。男孩一直盯着外面，魂不守舍听着人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鱼宝。”鱼宝仍旧偏头看向窗外，小身板却不由挺直。
“你可以叫我钢铮”，钢铮就是这群蛮人的头，他笑眯眯摸着鱼宝的脑袋，暗道比家里的崽子温顺多了。
鱼宝收回目光，回头看了钢铮一眼。然后他双肩塌下来，瘦脸蛋皱巴围一起，生生捏出一个包子。
“钢铮，你带我去找娘吧！”鱼宝呼出一口气，声音低低，透着哀求。
“你娘还睡着”，钢铮下意识选择瞒骗，他想，时间久了，鱼宝就不会想他娘。
“钢铮，我娘把我卖给你了，是吗？”鱼宝急于求证似的，开始在屋里转圈，他想找卖身契，但屋里人紧紧盯住他。
钢铮沉默了一会，最终他没有否认。“是的，你娘拿了我的银子。”
圈不转了，鱼宝一屁股摔倒在地。双眼看到金星漫天飞，他可以明确说服自己见到的是假像。但钢铮说的话，娘以前也说过，他相信了。
钢铮冲过来抱起鱼宝，脸上露出罕见的责备，“做什么呢，摔了不是闹着玩的。”
鱼宝听惯呵斥，钢铮说的是为他好，和其他人不一样。
怀中孩子安静下来，钢铮回想方才，悔意牢牢占据他的心间。他口齿不利索笨拙解释：“我们不能出去，受伤是件麻烦事。”
鱼宝自动代入钢铮买他花光了银子的概念，“我吃的少，会干活，我会听话的。”
瞧着孩子着急的神情，钢铮笑出了声。他不明白为什么鱼宝认定他被亲娘卖了，不过解决了他的麻烦，至少他不必编出更多的谎言。
“你这么乖，我疼你还不及，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