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何春林的故事 1 (1/2)

第一章何春林的故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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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所学校让我十分失望。

我被分配到三中，并非是天津巿的三中，而是这个地段的第三所中学，是一所新建校。只有一座孤零零的五层教学楼，楼的四周坑坑洼洼，长满荒草。那时只有初一、初二两个年级，但学生却很多。初二共有十四个班、初一竟有二十六个之多。共有学生二千余人。学生都来自附近的工人住宅区，大多是钢厂、耐火厂、棉纺厂、港务局、航道局的工人子女。

概括说来，当年天津小学升初中的招生方法是“两点两校”：最好的学生市重点、中等的学生区重点。一般的学生完中校、没人要的新建校。

我们学校搜罗来的学生正是这些没人要的。我的学生比我想象的还要差上许多。全班五十一名男生，都是郑庄子地区产业工人子弟。

开学之初，政教处让组建班委会。矬子里拔将军，何春林在同学生中还有些号召力，我便安排他担任班长。

主任看了我班的班委会名单，啜起了牙花子：

“让这个何春林当班长，不妥吧？”

“怎么呢？”

主任说：“你没听有一个顺口溜吗，说是郑庄子地区有三怕：一怕钢厂卡车倒钢渣，二怕棉纺厂里发工资，三怕郑庄子的孩子爱打架。想想看：钢厂卡车满载着火花四溅的炙热的炉渣从你身边经过，棉纺厂一发工资商店里的货品立刻被抡购一空，时不时看见孩子们三五成群，打成一团，血流如注，可怕不？这个何春林正是一个打架的祸头！”

我是班主任，我的话己经说出去了，怎么能轻易更改呢？

主任说：“你要不想动，我不勉强你。但我可提醒你了，以后出什么事，你可自己兜着。”不出主任所料，终于出了事。

一天我去上课，在走廊里走着，就觉得有些异常：教室里没有了往日的嘈杂。推门一看，教室里桌椅七扭八歪，竟空无一人。

我正纳闷，就听楼梯那边有咚咚地脚步声，一群人吵吵嚷嚷上来了，走在前边的正是何春林。

见我站在门口，一个个悄声无息地进了教室。

“怎么回事？怎么铃声响过这么久才上来？”我发了火。

下了课，我才发现何春林头顶上有好几个大包，个个都有半个核头大小。

将他叫到办公室：“告诉我，因为什么？这包是谁打的？”

他坦然说道：“其实也不因为什么。我们到货场去是为了上厕所…”

“楼里不是有厕所吗？干嘛要跑那么远？”

“楼里厕所人多，也是为了去货场玩玩。在那儿与值班的打了起来…”

经过再三盘问，我这才弄明白：他们去货场上厕所，与那里的值班人员发生了冲突，那个值班的操起半块砖头便拍何春林的脑袋。

几位女老师围了过来，摸他头上的包：“好傢伙！这几个包不小呢！疼吗？快上医院看看吧！”何春林一声不吭。

我几次要带他去医院，他就是一句话：“没事！你们甭管。”

只说没事不行，打得这么重，难道他说没事就完了吗？

我决定放学后去找货场讨个说法。

我带着何春林走在前头，后面几十个学生蜂拥着，一路浩浩荡荡，到了货场。我没去值班室，直接去找了货场的领导。

人家自然说了许多学生的不是：货场重地外人不可进入、有学生在场内吸烟、有人首先出口不逊等等。但当着学生的面，我不得不对贷场领导义正词严：“不管怎么说，不管学生有多大的错，你们职工殴打学生都是错误的！我们的学生都是工人阶级的后代，你们贷场的职工竟然恶毒殴打他们！是可忍？孰不可忍？”

应该说，那时的人们还是单纯的，己经让我上升到“欧打工人阶级后代”的高度了，对方立即无言以对。这次讨伐，我们大获全胜，全班学生笑逐颜开。那位打人的当场道了歉，贷场领导也表示由校方先带学生去看病，医药费则由贷场方全部报销。

回到教室，我才对全班同学大发雷霆：“去货场是谁带的头？是谁先出口不逊骂的街？都有谁在货场抽了烟？那里又是汽车、又是火车、真出了事怎么办？贷场里都是易燃易爆物品，真着了火怎么办？”追究来追究去，祸首正是何春林。主任说：“你看看、你看看，当初我怎么说的？”我哑口无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为了迎接国庆节，体育教研组安排一场拔河比赛。

在班会上，我对学生说：“咱们班论学习，学习不行。论纪律，纪律不行。这回拔河比赛，咱们班说什么也要拿下第一名！”我这句话，何春林当了真。

拔河比赛开始几次还挺顺利，几轮淘汰之后，剩下的都是强队，我们班便开始显得有些吃力，但仍是取得了决赛权。

决赛那天，我们与八班争夺冠亚军。在双方各取得一胜一负之后，进行最后一次较量时，我班显然处于劣势。在胜利在望的关键时刻，听得有人喊：

“八班多上人啦！”

正在指挥的何春林，立即跑到八班的一边一一核对人数，果然有一人上来帮忙。那个帮忙的孩子见势不妙便想逃，我们班的学生放弃了比赛，有十几个人在操场上围追堵截。那个孩子跑不动了，便抱起头，倦曲了身子，卧在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