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砸了五分来钟,黄秋楼“咿”的一声,秤砣落在他的左手上。大家看他的胸脯,除了有浅浅的红印外,连皮都没有破。拳经说:“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这是劲、气、神、力相合化出的神奇力量。
余小霞扑过来,把衣服披在黄秋楼身上,看看这,看看那,爆发出哈哈大笑。她说:“这一身筋骨,就让段物虱踢上几脚也只当风吹一样!”
阿吉利亚不失时机又嚷开了:“估俚们,英雄表演了功夫,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正华老板啦?”
“对!”
“我?”陈正华被人推到中间,他摆摆两手,“我懂什么功夫哟?我懂煮咖啡!”他做了过滤咖啡汁的动作。
“唱个歌也行啊!”有人喊。
“唱歌?”陈正华眨眨眼,“唱就唱。不过,我唱之前每家最好喊一个人回去,把鸡鸭猫狗都关起来。”
“这话怎讲?”
“莫叫我一唱,把你们家的畜生都吓跑了!”
“哈哈哈!”许多人笑弯了腰。
陈正华没有笑,感慨地说:“刚才阿吉利亚讲得好啊,今日确实扬眉吐气!唉,我到南洋二十多年,哪天不受红毛鬼的气啊!记得当新客时,在新加坡摆小摊,那日月呀……”他说着,用深沉语调,唱了起来:
星洲摆摊真苦凄,
水蟒(围身帕)当席又当被;
日夜喊卖声喊哑;
喊哑不算还卢衣(马来话:蚀血本)!
歌声在夜空中缭绕,如诉如怨。余小霞噙着泪花,情不自禁走出来,和陈正华肩靠肩站在一起,接着唱:
摆摊摆到大呜啷(马来话:仓库),
一见妈打就着惊;
满身上下都搜过。
番话问来不晓听!
陈正华又唱:
摆摊再摆到巴当(新加坡草地广场),
海风吹来透心凉;
几番妈打又来赶,
只好声声喊躲郎(马来话:关照)!
余小霞又唱:
手拿钓竿钓夷干(马来话:鱼),
钓到夷干送警厅;
遇到警长不在屋,
舍影(马来话:可惜)卡其(马来话:脚)并轧兰(马来话:行路)(可惜白白跑了一趟路)。
……
“好啊,你们在这里骂政府,想造反啦!”
骤然,一阵狼嗥般的吼声在人们背后炸响。大家猛回头,啊,二三十名穿着黄警服、端着卡宾枪的妈打,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们包围了。
“叭!叭!”妈打向天上开了两枪,喝道:“不准动,喊黄秋楼出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黄秋楼“嗖”了拿起门边一条长板凳。他明白:妈打是为威廉斯报仇来的!他们要下毒手了!只有拚个你死我活,才能杀同一条血路来!但是,阿吉利亚一招手,赶虎队员“呼啦”一下手挽手,把黄秋楼围在了中间。人们立即像潮水般向妈打涌去。
妈打喊:“快闪开!”他们不敢乱开枪,只好用枪口威胁人们。
“为什么捉他?”
“他犯了哪家王法?”
人们愤怒地抗议。
“他打了段物虱,还抢段物虱的钱,无法无天!”妈打吼道。
“呸,放屁!”阿吉利亚冲到妈打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举在头上,喊道:“睁大眼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是段物虱和黄秋楼打擂台前签的君子协定,赏罚条件在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看,这下边还有段物虱的亲笔签名!白纸黑字,就是段物虱他也不敢讲‘反悔’两字!你们是什么人?狗咬老鼠,多管闲事!你们懂不懂打擂台规矩?不懂回去问段物虱去,问清楚了再来这里吼!”他大义凛然,有高屋建瓴,俯瞰一切之势。
“……”妈打们一个个目瞪口呆,成了哑巴。他们气极了,“呼啦”一声扑上去,伸手就抢阿吉利亚手中的纸。
“你们敢!”
人们咆哮起来,吓得妈打们往后退了一步。“咔哒”,妈打们拉开了枪栓。
一场流血事件眼看就要发生了!
一辆黑色的奥斯汀小轿车,火急火燎般地从街的尽头直冲而来,那两个刺眼的车灯,像剑似地划破了漆黑的夜空,也划破了咖啡店门口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咔——”轿车一声嗷叫,来了个急煞车,在妈打身边停住了。车门开处,跳出了一个红毛鬼!“你们想干什么?”不是别人,正是巴丁加里橡胶园的经理威廉斯。
“段物虱,他们在这里庆祝打赢你,太可气了!我们是来替你报仇的!”为首的妈打忙邀功似地道。
威廉斯横眼扫了扫两边的阵势,微微一笑,对妈打们挥了挥手,喝道:“把枪放下!”他胸一挺,俨然像个传教士,声音朗朗的:“你们都是上主的信徒!上主,至善的父,尽美的主!我们应当从上主身上领受一切,把一切信托给上主。上主的道理,很多是超乎常理的。常理是爱你的邻舍,恨你的敌人。上主却教我们爱你的敌人!常理是越老越枯萎,但,属灵的生命越老越发青,而且充满了桨汁!我们要以上主温柔敦厚、慈爱宽大之心,爱一切人!”他说着,走到群众这边,“诸位先生、女士们,大家听着,我们打功夫的人,讲的是义骨侠肠。打擂台一定有胜有负,胜者为师,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