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陆修叫了声背对着他的公孙昊,当今东朝天子。
退朝后,公孙昊把陆修叫到后殿,自己却看着屏风上的江山画一直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朕实在是没想到,突厥人竟有杀掉我们征西大将军的能耐。”公孙昊终开口道,“朕竟一纸诏书将多年的好兄弟送上死路。”
“吴将军他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想必陛下已重礼将他迎回。”
“那是自然,你和吴将军,一直是朕的左膀右臂。没有你们,就没有朕的今天。只是……”公孙昊停顿了一下。
“只是什么?”陆修疑道。
“你不知道么?”公孙昊说,“吴将军重伤不治的消息传到宫里那天,朕本的确是想派人去接灵,可晟儿突然来报,说是吴将军的长女,也就是你家儿媳吴歌,请求亲自接灵,朕念她该是父女情深,就允了,并派去礼乐队和一队士兵以朝廷名义随行。想必已过了这么些天,他们也该到了。”
“这样也好啊。虽说吴歌那丫头已嫁了人,但却还没过几天。遇到这种事也是难为她了。陛下真是体恤人心。”陆修叹道。
“忆起我们三人多年情谊,朕到现在,还着实痛心。”公孙昊没有再接陆修的话,淡淡说了一句,便准备起驾回宫。
“陛下,可否问一句,吴将军去后,西边情况如何?”陆修追问。
“朕已升副将叶闵为主将统领将士们,军心虽微微不稳,但到底是征战多年的一支队伍。而且吴将军在那边已消除了突厥最重要的一队主力,现在副将正重振军心,预备下一轮进攻,将驻扎在边境的突厥人一网打尽。”
“如此,臣就放心了。”陆修先行告了退,公孙昊独自坐在后殿,忽然觉得,有些东西真是随时间而去,一去不回。
陆修回了趟陆府。平常他和吴羿一样,经常驻兵在外,难得回一趟家。
陆府的老管家迎了出来,陆修问:“陆煜也去了吧?”
老管家思索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便答:“是的,去了有些时日了。”
“他们临走之前,没有什么状况发生吧?”陆修问。
“没有……”老管家答道,又有些犹豫地说,“倒是……陆府派出去的一个护卫回来通报了一件事。”
“何事?”陆修眉头微蹙。
“出发当夜里少夫人在马车顶跟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怕是……”
“怕是在私会情郎?”陆修哈哈笑了两声摆摆手,“吴歌这孩子从小跟陆煜一起长大,情深意重,断不会私会别人。说不定是某个熟人。”
“可据说那人身手了得,马车正行着便将少夫人拉着飞身上了车顶。我们的护卫见少夫人并无反抗之意,起初也以为是个朋友,便未在意。后来又想起什么朋友会深夜在荒郊野外,还是得在车顶会面?”老管家叹道,“我担心陆煜那孩子生性耿直……”
陆修扬手打断了老管家的话,似乎担心的不是陆煜而是别的事。他喃喃了一句:“身手了得的人啊。”便回了书房。
老管家有些疑惑陆修为何不把这当做一回事,但自家主子都没有在意,自己有什么权力管呢。或许,那个人真是少夫人的什么朋友,听说了吴羿的死讯,赶过去关切二三,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吴羿,老管家长叹一声。
在陆修还是少年的时候,老管家就在陆府了。他亲眼看着陆修长大,自然也亲眼见证了陆修、吴羿与公孙昊情同手足的深厚感情。
老管家还记得吴羿第一次来陆府时的情形。
大概十来岁的样子,风度翩翩,走在陆修身边,虽然比陆修稍稍瘦了些,那盛气却完全不输陆修。老管家记得那是个很爱笑的孩子,也很有礼貌。
有一次他和陆修在后院玩起比武,陆修失手把吴羿的手臂划出一道几寸长的血口,划得很深,血直往外冒。陆修有些慌乱地叫来老管家帮忙包扎。
那纱布缠了一层又一层,血却像是止不住,每缠上去一道,那纱布马上就又被血濡湿。
而那过程中吴羿却一声不吭。
折腾了好久终于包扎好,老管家正欲离去却被吴羿一把拉住袖子,以为吴羿是终于想起疼了要诉苦一番,没想到吴羿开口说的是:“管家伯伯,可不可以不要告诉陆伯伯?陆修他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他只是因为无心伤了我就被责罚。”
老管家当时觉得,这样懂事又宽容的孩子真的很少见,长大之后定会是栋梁之才。他们陆修真是交到了好朋友。
而谁又想到,英雄命短,曾经那个懂事的孩子,却命丧边陲塞外。
老管家看了眼陆修书房紧闭的房门,心想,他一定也因痛失手足,正难过着吧。思及此处又有些理解他为何对少夫人私会陌生男子的事那么不上心。
直到半载以后,老管家被关进陆府后院的黑牢时,他才明白自己很多事都想错了。
此时此刻的吴歌,正独自骑在马上往那个名为齐灵的小镇飞奔而去。
他们的马车行到离齐灵还有一天路程的地方时途遇暴雨,车陷进泥沼中无法行进。说来十分稀奇,正值隆冬该是不会有暴雨的,或许是天气刚转暖又遇到一片厚重的雨云罢。总之,那暴雨是下了。
雨初下时就哗啦哗啦很是猛烈,一开始一行人想着找个地方先避一避,看雨什么时候会停,不想行在最前的马车刚一调转方向,车轮就滑进路边泥潭,把后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