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说:“我跟你之间,或许本就没有缘分。有的事情,我们没有能力去改变。”
她笑得很释然,他却似乎要狠命从这笑里掘出一丝丝伤感与不舍来。
“为什么要放弃呢,”那天夜里他歇斯底里地问,“我们明明可以去跟公孙昊说清楚,明明可以让公孙昊取消婚约,为什么一定要放弃呢。”
“那婚约是公孙昊亲自向圣上提出的。”
“那又怎么样?我们跟他说清楚,他能理解的吧。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私奔,什么功名利禄,都不重要,不如就与你逃亡天涯。”
她抬起头:“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但是你别傻了,我嫁给公孙昊是心甘情愿的,他是太子,将来我能成为皇后,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亡命天涯呢。”
他觉得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凉水。
“千岚,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从来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她眼神坚定又狠绝。
“我不相信。”他的眸子黯淡下来,语气却显得十分无力。
他想起雨夜同她一起读书,屋外雨声滴滴答答。两人合用一案,自己总喜欢坐她左边,然后把烛台放在右手边,这样,她写字的时候,笔的影子就不会挡住了视线。
他想起他看她在陆府的杏花树下跳舞,她衣带翻飞,风过杏花落成雨。她眸色如水,说千岚此生舞姿,只给你一人看。
他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她的一颦一笑。他不肯相信,千岚会是这样势利而又薄情之人,可眼前人的目光,却让他感到陌生。
此后千岚入了东宫,他闭门不出,将所有恨意都倾覆于太子的身上。
就因为他是太子,所以他随随便便跟自己做皇上的爹开个口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他可以随随便便娶兄弟爱着的女人,所以他可以人生一路顺顺风风圆圆满满,而自己却还要去拼了命守护属于他的江山。
他没有办法恨千岚,就只有去恨公孙昊,恨公孙昊有个一手遮天的父皇。久而久之,他渐渐忘记他最开始恨的,其实只是自己的无能为力罢了。
“千岚,当初是你负了我,如今你有什么立场来劝我退出这场闹剧?”陆修直直看着千岚。
“你已经没有胜算了。”千岚说,“所以我来劝你退出,不过是不想看你一步步跌入万丈深渊。”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胜算?”
“你派出的那个叫柳月的探听消息控制陆煜的侍女,已经被解决了。”
“这一点,我早就猜到了。”
“所以,陆煜得以进皇宫传递消息,现在吴侯和太子都知道你在城外暗藏军火。过不了多久,你的那些军火就会被撤走,太子也可以把你的军权夺走。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胜算?”
陆修冷笑:“既然你们觉得我没有胜算,为什么还要来劝我呢?直接看我败得一败涂地岂不更好?”
“我说过,我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你踏入万丈深……”
“够了!”陆修抽出身后的剑,直直指向千岚,“从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被你推入万丈深渊,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假慈悲地要来拉我一把?你来劝我,无非是怕我用我的军队鱼死网破将岩城搅入战端!”
“既是我负你,你何不将仇全部报在我身上?”千岚声音微颤,她缓缓走上前,将胸口抵在陆修握着的那把剑的剑口,“我是这样一个趋利附势背叛了你,此刻还假慈悲的女子,你何不一剑杀了我,以解心头之恨?”
此番话过,陆修竟真的将剑头往前推了分毫,刹那,书房门被打开,陆煜握剑冲上来,向陆修手中的剑直击而去,剑落在地上,哐当一声。
陆煜将千岚护在身后。
陆修的手举在半空中:“你走吧,千岚。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我走上这条路,不只是因为你。你知道陆垠,是怎么死的么?”
千岚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还有,觊觎岩城的,恐怕也不只是我一个人。”陆修话毕,直直走出了书房。
门外的西风呼啸而来,卷进一地的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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