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时候浪漫只是为了做给人看的,想要对收礼的人和他以外的人表明,你是个多么有心意的人。
我算好花店开门的时间,一骨碌溜进清晨馨香扑鼻的花店里。
“老板娘,我要这个,这个,恩,扎个花束送给妈妈。”……
“对,这几朵康乃馨,再来点勿忘我,满天星,恩对的。”……
“包扎好,做得漂亮一点,给我张卡片,喏,我十一点半过来再取喔。”
搞定了。
然后去菜场,已经盘算好了买什么菜了。
贱兮兮的章宇对我下过判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真是矫情,其实我终日好吃懒做,极少下厨。而在林芳菲的影响下,我家的卫生事务由林小姐按照七星级酒店的标准操办,林小姐平常又几乎包揽诸如买菜做饭的活。她还有工作,又是林芳菲的小半个保姆管家。不辛苦的话,事到如今我也是不敢说的。
但是今天午饭约定好交给我。我虽然手生笨拙,但是菜色都极为简单,勉强捯饬成功,分别是青椒鸡胗、茭白青大豆、皮蛋木耳豆腐、虾仁炒蛋,清爽好看。
贺书奇在餐桌上啧啧叹气,不停泼冷水。林小姐看到一桌缤纷的小菜,倒是过分的满足。我忙掏出刚从楼下捧回的花束,林小姐喜出望外,笑得合不拢嘴。
她讲话的神气一贯夸张,嘴撅得厉害,看上去很做作。“贺书奇,你看看你姐姐,你要是能有几分姐姐的懂事,我可得多省心啊。”……“我女儿懂事了,真是乖啊。”……“你姐姐是个用心的人。妈妈今天很开心,觉得女儿长大了,女儿窝心。”……
我不是个嘴上表露心意的人,林小姐恰好相反。她说出来的话我都觉得别扭。
不过还是不免为自己的蕙质兰心而陶醉。
林小姐这时搂住我的背。我突然心中感到有些异样,却只是轻轻蹙了蹙眉,嘴角仍是满意的笑意。从此我似乎不得不面对自己身上一个潜伏已久的品质,此刻却说不清那是什么。
多年以后我才承认,那叫虚伪。
七月初的一天,我们仨在浦东逛完一个书展,正午已过,却还是烈日当头。
韩师傅得接琳达去市中心商场,和姨妈碰面,因此我便自己回家,我问梁子皓是不是直接回浦东。
他学习忙的时候住浦西,大部分时间还是回浦东的家。
“不了,我得回一趟图书馆,上次借了本书没还呢。”
“喔,那咱俩顺路,”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走路也欢脱得跳起来,“梁子皓,正好我带你坐轮渡!”
“那是什么?里掏出地图,梁子皓一脸疑惑。
“嗯……”我支支吾吾,“反正我觉得好玩,你就当——陪我吧!”
我们从中心城区齐整洋气的街道弯弯绕绕,拐进黄浦江边上一个陈旧寂寞的巷子,前头有道生锈的铁门,周围的矮房子有几分破落萧索,让人想起民国剧里的旧式厂房。四下不见人影。
虽然撑着伞,但是空气里蒸腾的热浪还是叫人头昏脑胀,我俩的t恤都有些汗湿了。梁子皓有些不可置信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叹了口气,挖苦道:“唉,贺书立,你这一突发奇想,我可连带着要受好多罪啊。”
我不理会他,径自往前走,穿过铁门,上了个缓坡道,终于看到了水面。原来这就是渡口了。
等了许久,人群稀稀拉拉地出现在栅栏口候船。管理员放了锁,我投了一两块硬币,梁子皓便跟在我身后上了大渡船。
我初中的时候经常代表学校外出参加各种名目的比赛,当然是不会舍得打的士,一个人拿着地图在城市四处寻路,在一条条公交线路间转换。也是不经意间发现,海上摩登大都市居然还有如此老旧古朴的交通方式,却也有几番滋味。也许浦江上的游船更为惬意,可这大渡船让我感到亲近。
这船漆面斑驳,简陋不堪,让人想起江边爸爸的小渡船。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船上的行人不多。顶篷把日光都挡住,江风裹挟着久违的水腥味儿拂过,觉得清凉。深赭色的大渡船缓缓向对岸驶去,像只沉默的老水牛蹚水而过,真希望它慢一点,更慢一点。
我趴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望着白茫茫的黄浦江面,心想,黄浦江再往前就汇入长江了吧。再往前,就是长江入海口了。
梁子皓在我身旁,也搭手在栏杆上,望着水面不说话。我转头嘴角一弯:“好玩不?”
“好玩——”他似无可奈何,“也就你想得出来。”不过话毕眼里又有笑意,若有所思,“这里拍照倒是不错的。”
“哈!我可是你的艺术指导!”我摇头晃脑,嘚瑟起来,但不一会儿又安静了。“你知道吧,这里让我想起江边。”
“书立,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说的江边爸爸、江边妈妈是谁?”
我的故事讲得糊里糊涂,梁子皓现在才想起来问。
“我叫他们爸爸妈妈,以后就称为干爹干娘吧。他们血缘上是我姨妈姨父。”
闭塞的中国中部乡村,重男轻女之风积弊甚久。九十年代,生出来不要的女娃扔路边是很常见的。贺先生当初在产房一看到我,面露难色:“扔茅坑吧!”
亏他当时还是小学教师,为人师表。我的江边姨父姨娘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大字不识几个,道理还懂,姨娘一声硬气:“你不想养,我还养不起吗!”便把我抱回了江边。
据说后来贺先生和林小姐装模作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