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丝毫缓和不了我的困境,我依然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谁对我说话都有揶揄的意味。
马思睿那张口无遮拦的嘴就不必说了,无心里也能带着刺。最近这郭宇东初步探完了天元的虚实,已经开始嚣张起来。
“贺书立,你这班长当得毫无意思啊!唉呀,云芝姐姐太过古板铁腕,你没必要一直屁颠屁颠给人跑腿啊!”下午最后一节课已经结束了半个小时,班里没几个人,郭宇东不请自来地在我旁边坐定,不时和教室后方的牛皓扯皮。这会儿枪靶子对准了我。
我就算心虚,也不能让郭宇东这自大狂灭了威风,强装不以为然,哦了一声。
“你啊,就是成绩好又有什么用呢……成不了大事!”郭宇东在我面前晃荡着他那张丑陋的大脸,又露出了不干净的鼻孔。我面色镇静,不敢发作,肚里已经在冒火。
“得了得了,你有完没完!”我摆摆手,让他回去。我要是学着点马思睿的嘴上功夫,早就该回嘴:“你郭宇东是不是看不惯我贺书立智商完爆你十八条街,跑到这里来给我秀情商了!本姑娘是吃素的吗,就你这副装模作样的嘴脸,你的情商够用几分钟!”然而我嘴笨,所以郭宇东不敢惹马思睿,只敢惹我。
“唉,我看你这人老实,才给你指条明路。别一天到晚给人家薛云芝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这班长有什么意思呢,你啊,早点在学生会里混出个名堂来!指不定我将来发达了,能赏你个一官半职的——”
“宇东这牛皮已经吹到天上去了,我都听不下去了。来来来,让小爷我给你点颜色瞧瞧——”牛皓这会儿已经走过来一把抱住郭宇东,开始了男孩子的游戏,总算堵住这张臭嘴。
我对牛皓有些感激,所有的班干部里面,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让我感到挖苦之意的人,牛皓和宣传部长辛智乾,是最早叫我“班长大人”的人,二人都是有些调皮却又温和的性格。
原本牛皓应该是我最忌惮的人,军训的时候女孩子们传的班长人选,其实就是牛皓。他长得高大威猛、英俊阳光,军训期间又是领队,的确容易树立威信。要说班草之位,连我这个懒得花痴的人也觉得当仁不让,放眼全年级,也没几个男孩子比牛皓更帅的。要说梁子皓的英俊,那更多是斯文睿智,牛皓可是个肌肉发达、声音雄浑、眉宇有英气的猛男皮囊。我从马思睿小姐在寝室已经办得风生水起的茶话会上也有所听闻,牛皓的家世也是不一般,如此看来是个妥妥的贵公子万人迷,连我头两个月都被唬得厉害,颇有好感。他给我汇报出操事宜的时候蹲在我座位边,语气笃定沉稳,令人信服,很是讨我班长大人喜欢。
不过开学头两个月大家都善于装孙子,牛皓到学期中顽劣的本性已经有所暴露,实则是调皮不堪的孩子气,对我也偶尔跟风撒起了泼:“班长大人又二了!嘿嘿!”虽不比郭宇东闲言碎语的讽刺,也还真是让人心烦。我发现贵公子的路数各有不同,牛皓是国际部的学生,插班到六班,成绩自然与本部不能相提并论,又格外与世无争。他的天真无赖,与梁子皓的沉稳踏实真是没法比。空有一副好皮囊,难怪不能当班长大任。我多年以后才能体会,牛皓的父母把孩儿□□成如此洒脱单纯的性格,实在是别有一番苦心。
郭宇东说薛云芝古板铁腕并不为过。薛云芝前两天刚跟我细数了上周六班的卫生排名,一次评比落后都不放过,要求我和劳动委员程友川狠抓班级卫生。
我不能不身先士卒,郭宇东和牛皓去吃晚饭后,我还在班级里检查卫生,不时把歪掉的桌椅摆正。值日生实在是太马虎不堪,任我提醒了多少遍,死角里的垃圾还是没有清理干净。
我总不能每天都当一遍值日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摆摆桌椅就算过去了。刚走过去,身后却伸来一把扫帚,把那桌底细细清扫了一番。回头一看,竟是劳动委员程友川,心下顿生惭愧。
程友川长相憨态可掬。一副半框眼镜总是锃锃亮,闪着诡异的光。他笑起来嘿嘿两声,便露出一口大白牙,两只大门牙极富喜感,也不知是不是反应迟钝,奇特的笑容就停在脸上半晌,小酒窝也僵在那不动,还摇头晃脑,时不时眨巴眨巴眼睛,让各位欣赏一遍他奇异的笑容和龅牙才罢。程友川虽然皮肤白净,但是佝偻着背,行事豪放,言语粗鲁,用马思睿的话来讲“粗爷们”一个。
不过他却赢得了我不寻常的好感,他当劳动委员尽心尽责,从不敷衍,看到没扫干净的地一定亲力亲为处理,很是让人省心。他学习态度认真勤恳,遇到不懂的问题细心请教,攻破为止。
他为人也朴实无华,用的手机是那种最古董的摩托罗拉黑白机,被郭宇东取笑仍然丝毫不以为意,照旧露出他的大白牙和单纯愉快的蠢萌笑容。他经过我的课桌,见我用的草稿纸是a4打印纸,低头递到眼前一瞧:“书立你这么奢侈,我才不舍得用这样的草稿纸,我都是在单面文件纸反面打草稿。”
其实程友川家里不见得有多穷,只是他对自己的行头从不在意,十分节俭罢了。正如我有段时间用的是琳达淘汰的nokia5700,也不见得我有多有钱。
我实在是很希望和程友川这么朴实的人做朋友。平日里便对他极为上心,谄媚的笑容、笨拙的夸奖也送了不少,然而程友川似乎很不待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