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透窗棂，更换行头，老虎灶送来热水洗漱，快食粢饭生煎馒头，咸肉猪油菜饭骨头汤。南行，下徐家汇路，厂房云集，肇嘉浜棚户连片，污水熏浊。法军兵营旁，阵亡赛马会成员纪念碑高岗昂立。饶玉阶笑道，“徐孝行来到了徐家汇。”
“族长定断徐少宝祖籍或为江右族裔，未能考证。”徐孝行叹息。“此番来往，可前去参拜陵祠。”
“五百年前是一家。”百代唱片emi标志显露，方向盘横转，神学院与依纳爵公学入目。饶玉阶后指，“南洋公学，模范中学，李中堂祠也在附近，中西同台竞技。”
坡顶白壁的藏书楼显露，红砖样式的圣依纳爵主教座堂，双尖高入云天。天文台，圣母院，工场，启蒙女校，拯亡会，大小修院,育婴堂，汇师小学，震旦学院，,博物馆等俨然。两人跳下，孝行探问，“先生阅历丰富，可否一同前往？”
饶玉阶推却，“随康先生笃信佛教，门派有别，先回了，有事可打电话给我。”留下号码，飞车远去。
“电话？”孝行不解，轻推雕花铁门。
教堂门楣上耶稣抱十字架大石像，高昂正对，四帧福音圣史雕像排列。递过名片，门卫引领入一侧藏书楼，高室石阶，抬步而上，过拱门，双层楼架上拉丁文等书籍汗牛充栋，转见巨幅徐光启利玛窦壁画。
木地吱响，金碧辉煌，书案长桌旁，一群天使笑颜般的孩童好奇的打量流光的瓷雕圣像。黑衣红帽金发的慈祥长者，胸垂十架，眺望窗外的耶稣会总院。
牵扯袖口，孝行语结，“主教大人。”
“孩子。”长者声出国话，伸出双手，蓝眼入心，“欢迎你，在主的国度只有他的子民，我们是平等的。你有一双灵巧爱主的手，愿上帝祝福你和你的家人。”
孝行不自在的接受了吻额，安抚入座。
“我已批准南京代牧区使用你的杰作，将来可在底座添加商号名称增添荣誉。”主教停顿，“照片已寄往枢机院。回信谈及你家庭情况，问道能否在教会参观居住一段时日，以对主的慈爱和我们的信仰有进一步了解。我们尊重你的自由意志，教会有很多文化设施，你均可自行了解。”
欲想推辞，突想到瑛子提及画院一事，讲道，“可否让我在画馆学习一月。”
主教含笑，孝行递上银票，“承蒙厚恩,本人妻室潘雨珊嘱托回报恩典。”
“eurydice.”主教忽忆记，打探到，“公主终于找到王子了。请到主堂捐献，主另有仆人看管管理。”
回身叫唤一欢闹圆头男童，“张充仁小朋友，请安排徐先生到画院入住。”
欣跃告辞，入主堂，厅堂宽宏，石柱森林，管风乐鸣，玻璃图画，光影绚烂，祭台圣洁，信徒虔祷。入箱捐献，如释重负，出门，碧草如茵，阳光闪烁，圣殿学院，鸽飞天堂。
铃铛直响，“侬快上车。”男童骑来自行车，孝行羞愧坐于身后。风如哨响，红顶白瓦，占地百亩的学府尽显眼底。过桥入门，数千学子，书声朗朗。
过闸门见一两层白楼环围的狭长操场，掠过慈母堂。两人跳下，“潘相公。”男孩一头栽入嬉笑扮鬼脸的修士怀中。
“徐先生，侬好，阿拉叫潘国磐。”蓝眼高鼻的洋人，口出沪语，“刚接到主教电话，欢迎来里厢指教。”蒸馏咖啡递上，甚觉苦涩。
“相公客气。”心觉怪异，翻出褶皱纸条，探问，“可否借电话一用，我付费用，来此地要通知友人。”
“侬勿要客气，快进。”潘国磐手请，张充仁跳闯。
通光明窗，油画壁满。复制的拉斐尔，提香，伦勃朗，鲁本斯，安格尔等圣像画作，栩栩如生，细节入微。十几学童正对着半裸断臂的维纳斯，炭笔素描。
脸颊桃红，躲避抬见达芬奇《最后的晚餐》，慌张讲道，“此画在教堂也曾见过。”
“非礼勿视。”一旁拨号潘国磐挤眼叫到，“电话通了。”
压抑呼吸，言语细节，饶玉阶一头调笑，“刚成家就要当托钵僧了，娇妻如何解释？”孝行忙委托发电报通知，放下话筒，暗自不知所措。
“徐先生，”潘国磐遥指，“西斯廷圣母雕像后头是宿舍，张小朋友会领侬入住，现在带侬去吃饭。”
童子欢悦，门外桌椅摆齐。千人露天齐聚，甚觉新鲜。做完祷告，潘国磐手指道，“徐先生，孤儿院只有步云程院长十多教士教学，但获得了世博会，法亚博览会，南洋劝业会多项荣誉，下午带侬参观作品展，除了画馆，还有木工部，印书馆，五金馆。”颇为得意。
孝行默记，举筷问道，“潘相公，请问对进献之圣瓷雕塑有何指教？”张充仁凑上近听。
潘国磐笑道，“初次见道，看是鹅绒白瓷器。但有颜色，应是新工艺。”
“先生好眼力，请问能有何改观？”孝行问道。
“中西雕塑有别，但也有共同之处。别在动静，同在精神。”侃侃而谈，孝行瞬间抓拍，谦恭前指西斯廷圣母，光暗分明，筋骨细致。
“精神在于内心表露。”忽觉怀抱圣婴，面容流慈的圣母似曾相识。
“两者有一共同源头，就是希腊。”潘国磐观点陈新，洋洋得意。“阿拉在巴黎见到敦煌雕塑，也到过洛阳龙门，雕刻办法应是从印度传入，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带来了希腊艺术。”
张充仁摇头，“瞎讲。”囫囵吞食，拉上两人穿越教室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