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阳晴川,朱鹮鸣引,逆行溯流,飞舟如矢,于古镇青山间游翔,涧在千年瓷脉的横断沉积上,成了文明洪流上的一滴水珠。
器行九域,施及外洋的荣耀旅程由此光点排展,上冲瑶里高岭,浪头倒拍,遍流昌江,涌入彭蠡,北揽扬子,于瓜州联接南北运河,汇通黄河钱江,直抵燕京。南下赣江,腾跃南岭,贯通珠江,再由崇明,北扩牛庄,南联合浦,连合驿站,古道,打通帝国的交通管网。
外洋一线南向由泉州番禺,下吕宋,爪哇,暹罗,经马六甲,通天竺,至大食,天方,奥斯曼,通欧罗巴。东从扬州上海过扶桑,越碧海,达美洲。
文明路线由中央之国发射,散播天涯海角。
接力传递的沉舟千帆,遍布时空的经纬上。历史海床上的遥远影像渐显,千族万邦的探险者,在时光隧道上,交织穿梭。
阿布奥贝德的单桅三角帆船,马可波罗的贡多拉尖舟,郑和的九桅宝船,则比达迦马的卡德维尔帆船,约翰·威代尔的三桅炮舰,连同亿万无名的冒险家,旅行家,航海家,传教士,苦行僧,商团,军队将中央帝国闭关海禁的封条撕的粉碎,由广州挑开一道裂缝,将老大病夫逐层剥落的体无完肤。从康熙年间殷弘绪送出的一团泥,几封信,千年传世的秘密早已解开,古镇外展的血脉在帝国的僵躯内变的硬化淤塞。
这是永恒美的历程,是法门寺未开掘的秘色,是柴荣梦中的天青,是赵佶眷恋的钧彩,是波斯的苏麻离青,是吹之欲皱的成化斗彩,是郎世宁的画珐琅,是亘古的图腾,是凝眸的诗词,收集万千姿态线条,百般人物颜色,端放在君王文士的书案前,碰脆在寻常人家的餐桌头,深锁在域外宫廷的秘柜中,染刻在贵族世家的族徽上。年年幻变,代代传承。
但这终究是用心,用血,用生的造物历程,源起遥远山谷的矿洞,深林,锥车,车船,流经古镇的匣钵厂,坯房,窑房,红店,在手足,眉目,年岁间凝固,煎耗损乌黑哮喘的尘肺,嘶裂燎炙的血喉,劳残变异的形体,憔悴痉挛的面容,投入窑火的身影,路弃臭熏的裹尸,远去辛苦的面容,将他们的心酸期盼,梦想情思固化,釉面黯淡人影,思虑焕然成型。
后人抚摸他们的流转精魄间,掠起一丝寂寥,无名也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