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冰寒,银白覆瓦。彩瓷晶华,黄箱揭开。
身披白熊皮衣的郭葆昌下蹲,大汗淋漓,趴在大理石地面上,手脚利落选瓷,递送江富士,放于崖柏花几,腾起前后细观。
陈鞍念到,“四百件粉彩山水三果双耳瓶。”记录册叶。
“三百件粉彩富贵图双龙耳瓶”,“一百件粉彩花卉过墙枝大盘”“两百件粉彩草虫纹花盆”“粉彩喜鹊登梅图大锥把瓶”
郭葆昌拍手弹起,对列坐众人拱手,尽兴言道,“先批前送居仁堂款瓷袁总统甚为满意。此次参展瓷烧成,有劳诸位。大功告成,当今盛事。世五感谢诸位辛劳。袁总统曾吩咐,事成之后,定有赏赐。”
吴霭生提起眉头,站起质问,“为何底款不描写。”
故弄玄虚,郭葆昌讲道,“国玺亲自上印,此事甚大。”突觉口风走漏。
王鹤亭咳嗽打断,摊上一本画册,笑道,“大人,此次事瓷,功课烦巨。大人遍观名瓷,在此地编写皇皇巨著,老夫敬佩不已,花三百巨洋购之。”《校注项氏历代名瓷图谱》摆上。
郭葆昌眼色游移,讲道,“戏墨而已,未请先生过目,属下讨好自印,不值一提。先生制瓷,远胜古人。此本《瓷器概说》才是敝人于此地呕心之做。”书册送上。
“既然如此,敝人亦有一物奉送。”老声咳喘,一只椿碧桃胆瓶轩昂摆上。
“复古韵意,此瓶做何解?”郭葆昌半蹲细观。
“胆瓶局促,做胆小之解,碧桃祥瑞之兆,做必逃,必亡之意!”锁眉释展,眼出燃火,王鹤亭怒喊一声,“郭世五,图谋不轨,还要骗吾到何时。”未等醒神,一杖将案头十多只珐琅瓷击打粉碎。
江富士横臂将王鹤亭扣住,老声骂不绝口,“野店学徒,国贼家奴。竟来此督陶,笑煞众人。将刁民进献仿古之瓷,蒙混兜售。索至诚亦不耻汝之所为。”
轰然大笑,郭葆昌示意江富士解开,“王先生,头脑甚迂。索至诚,康达亦不渔利否?”
语未毕,一杖横掷,陈鞍挥挡。被拖按扣押的王鹤亭骂道,“乱臣贼子,无耻贪脏,污我等名节。”抖指案头瓷器道,“此为袁项城推翻共和,称帝之用,老夫一世清誉,竟毁于此。纵杖死厅堂,亦留名青史,不遭此污渎。”
郭葆昌忙伸手向众人解释道,“王先生近遭家世变故,情智失控,言语疯癫,切勿相信。”
吴霭生见状,一脚踢翻前案。孝行木然,瑛子随跟推到。鄢儒甄心痛坐地。杨廷晖掀翻黄柏书桌,侧门跑出。江富士拔枪射天,炮杖惊雷,环指众人讲道,“砸毁御瓷,已是死罪,将功补过,为时未晚。”
众人大骂,江富士狂笑。枪指下,鹰钩鼻瑟缩将童子抱出。王鹤亭惊恐,讲道,“汝要做甚?一切好谈。”
“倒是虎毒不食子。”陈鞍上前,使唤鹰钩鼻退下,“如若再想重逢,一切听吾安排。可否?”
王鹤亭咧齿点头。吴霭生愤懑,甩手而出,“全家为共和出生入死,不做了。”郭葆昌抬眼,江富士一把将桀骜不驯的吴霭生按下,“既然如此,治罪下狱,没收家当。鄢先生,请自便。”
鄢儒甄侧身,不敢望人,颤抖祈怜道,“非异族继承大统,姑且试之。”
门外吵闹,难绝于耳。三人迫不及待,转身将朝服披挂,正坐灵芝椅笑道,“国民代表已经选好。定是士绅又来劝进。民意不可违,民愿不可挡。”郭葆昌指人箱展一尊青铜觯,沉醉,“太平盛世,礼乐重器。”得意洋洋的看着身边囚徒。
突狂风大作,“武昌首义”屏风崩碎。杨廷晖挥斧骂道,“狗官,鲜廉寡耻,废公携私,快放人。”
江富士射偏一枪,挑战言道,“有何资本,在此犯上撒泼。”突觉前后人士环围一圈,陈鞍,郭葆昌被刀斧架脖。同庆帮,马口帮等闯入吼叫,“武昌枪头第一枪都是湖北佬干的,板马日的。”
“汝等衙门尽我等围困。命不保存,嘴还如此之硬。”杨廷晖飞斧掷于江富士耳边立柱。
江富士将枪抛在一边,跪下捣头,讲道,“误会,误会。”妄想爬出人群,却被杨廷晖一脚踩头,连声讨饶。
杨廷晖上前对郭葆昌讲道,“大人,多有得罪。过完年,康总理展会后回镇,大人深明大义,自动让贤。”
郭葆昌横笑,“小子,不讲礼数了。我乃总统亲自指派,岂能随意更替?”
陈鞍色厉内荏,“挟持朝廷命官,你已犯死罪。”
“如此请示,自有道理,大人在京售瓷以假充真,王先生等投书报章。债主盈门,恐怕不是大人乐见的吧。”杨廷晖挥着案头画册。
郭葆昌慌愣转笑,作揖道,“此番督陶。袁总统强人所难,盛情难却。本人鉴古出身,半途出家,不过观瞻而已。治陶须要尔等行家里手,明日即告辞回京。”忙将青铜揽抱入怀,侧门循走。
陈鞍拉拽后摆,“大人勿离,置本官于水火,大人。”人影依稀。
“破铜烂铁看的和命一样。”杨廷晖讪笑,转对两人讲道,“康总理回前,各司其职,勿要节外生枝。”江富士点头步出,趁势抱偷一只炉均釉雕瓷笔筒,却被陈鞍一把摔破。
众人大笑。冷雪中,王鹤亭俯探惨淡童子,问道,“患何病,如此之重?”
鹰钩鼻欲语,孝行拦阻讲道,“应为风寒。”
抱入厢房,王鹤亭盖被掩捂,赶忙讲道,“快请吴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