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长相守 (1/2)

月漫荷缸，受洗归来，瑛子兴致踏归。

慎独条屏下，鱼肉丰餐，案头孝行眉宇低沉，定睛语出，“瑛子，女大当婚。”

双喜临门，瑛子闪目，心跳欢饮，拽紧衣泽，低眉喜看一株绽芳露蕊的夜昙。

突而语转，“父母远游，义兄代为做主，不负祖上。”顿到，“往年索夫人往祁门饶家提亲，今春已代收聘礼，明日迎娶入门，汝信洋教，礼数全免。饶公子fēng_liú才俊，家世显赫，索家今虽败落，也算门当户对。”

翻开包袱，凤冠霞帔，旗袍红鞋，金光灿闪。

晴天霹雳，天竺筷落地，花谢凋零，瑛子喊吐两字，“孝行。”

咬牙续道，“明早嫁娶队伍将至，汝且梳妆，记得严守妇道，相夫教子，勿辜门风。今后将别此地，不复相见。”酒仰尽，转身锁门，任凭猛敲哭喊。

红铜泣血的窑烟，将天井上圆月，尽熏蜡黄，只余窑柴滋滋作响。

夜深人静，门板一头跪缩着烈瞳红目的孝行。突听门外就地睡躺的瑛子，习惯性梦靥挣喊。

门闸轻启，手握捂紧，平复停歇。孝行横抱，笑望光影中的流脂鹅蛋粉脸，轻语泪流，“瑛子，勿要责怪，此是命数。如有来生，定娶汝。”放入春厢，转身而出。背影下，沉躯的一双桃花美目撑开烁闪。

月上墙头，例行欲热，升腾难平。进后院，撑臂衣褪，就井提水，冲浇全身，头脑摇晃潘姨的肆意凌羞，交错瑛子的美臀玉背，冲洗数次，声吞掩泣，忽觉后膀揽抱，玉身贴背，丰房惹挤。

瞬时，捆绑桌台的影像裂脑。“滚开！”撑手横耍，银链闪晃，香体重倒。跪蹲下蜷，深掩目藏，正色严道，“瑛子，男女授受不亲，今后将为人妻，勿做luàn_lún越矩之事，可记嘱咐？”

“嫌弃我身子肮脏。”冷语落地，夺门风出。

月下中天，寂寞无语，更夫鸣锣，一快四慢，清唱戏文，“三生石，绛珠草，赤瑕宫中因果造，天上甘露人间泪，恩义报尽葬花消，木石前盟缘尽了。”

庭传泣声，猛然惊醒，孝行慌乱衣罩，大门洞开，外间红店烛摇，人影依稀。

“瑛子。”隔门慌张探问。“往河边去嘚。”学徒笔行走乱，些许烦躁。

跑至港下，混沌一片。咚咚水声锤脑痛心。几番游跑沿河，不复得见。东方欲晓，人潮参杂。上坡入镇，街衢空寻，踪迹全无，心痛难耐，瘫扶跌地。头猛撞弄墙，渍血流下。

万念俱灰，见一街井，无人汲水，洞口招摇，“瑛子，别怕，哥哥来陪你。”仰面长叹，却见天光孤星下高耸的十架，顿悟，冲刺跑入空旷大堂，泪干的瑛子合手祈祷，孝行呆望矗立。

“我意已决，不再婚嫁，今后专心伺奉。”瑛子觉察，侧身回走。牵袖拉手，摆甩而去，背影远稀。

头空脑白，伸手欲留。孝行用尽气力，“瑛子。我爱你，今生今世，至死不渝。”悲呛呐喊，气绝撕心，洪钟嗡响，透彻天际。

束束晨光探过教堂排开的窗棂廊柱，洒在两只泪洗的静体上，拉长双影交叠重复。鸽哨回声，心旌动荡。

猛然将凝固间的爱人翻揽入怀，紧抱言殆，只剩两颗疲倦渐强的心触共鸣。

僵体酥软，许久言吐，“瑛子，可否一同离别此地？九江南昌亦可饰瓷谋生。今日就走。”孝行捧脸。

玉手心疼的抚拭迹干的额血，小鸟依人，笑目羞点。

“孝行，可否先在教堂成婚起誓？让王牧师安心。”瑛子凝目。

孝行亲吻默点，抱起幸福荡漾的新娘。琴师见状入座，门德尔松《婚礼进行曲》响彻天际。

“备好矣。”牧师微笑，着袍直入。“真心相爱，因循就简，婚姻誓约即可。”

新人庄严，圣坛宣誓。

“从今往后，定要互帮互助，白头偕老，无论何时何地，上帝祝福两位。”王牧师左右凝望，百般欣喜。

“王牧师，今日别离，大恩大德永世难忘。”孝行欲跪。

“可记得初见与你话否？”牧师慈目伸手。

扶起孝行，门窗见却见两影急窜。

“夺我婚妻。”胸戴红花，身着马褂的饶华芥，怒眉横指。孝行背起瑛子，夺门欲逃，却撞上横拦嬉皮的吴霭生。

“先生，放弟生路，定将报答。”孝行半蹲哀求。

“久寻不到，原来在此，不玩弄两位了。”饶华芥笑道。“花轿马褂，婚品已备，两位回去拜堂吧。”边将红花马褂套上。“龙凤贴都代你们领了。”

两人接过，满心欢喜的指认“结婚证喜”上的结婚人姓名。

光满大堂，钟声欣跃，牧师道贺挥手。新人泪离，埃尔加《爱的祝福》欢唱祝送。

汤圆讨喜,燃炮拜别,出门掷扇,摸桔跨槛,过盆踩瓦，对拜成亲，森泰楼上，鄢儒甄，杨亭辉守候，浅酒一桌，十全十美，八大八小，笑语盈盈。

“发喜糖了。”红醉的孝行，抛洒糖果于墙角捉蟋蟀的童子间，花轿里的瑛子低眉偷望。摇轿回荡在密语切切的幽巷内。

“闹洞房了。”吴霭生高声叫嚷。

饶华芥凑上佯笑，“老弟记得传我经验。”

吴霭生拍头，“家有河东狮，还装憨。”话未落音，一袭烈马驰飞，兵士纵跃而下，行礼讲到，“饶同志，吴同志，听令！李烈钧司令命两位即刻启程，率浮梁县内宪兵营，商团加入赣北护法军，前往鄱阳集结待命，都昌诸县现已光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