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燕啄泥，杨柳吐青。孝行记写弄堂采集的同乡名单，点算会馆筹款账目。忽闻军乐齐鸣，震耳欲聋。
瑛子飞进，拉着孝行夺门而出。
“不会督军又要反悔索人了吧？”孝行急喘，紧张追问。“上回起事败北，大军兵临城下，全镇士绅均签了保函，筹妥军饷劳军，才赎回饶吴二先生。”
只见前街店铺关张，景德镇商会旗帜高悬，饶玉阶怒发冲冠，豪情满怀，领队高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废除不平等条约”“反对军阀卖国政府”，杨廷晖，鄢儒甄，吴霭生握拳随各同业工会紧跟。
“方老师。”孝行垫脚呼唤，方汤鹏挥手回意，指挥竟成小学乐队行进。
只见模范小学，女子公学，时敏小学，绍文小学，饶州甲等工业学校等两千多学生，队伍群情激奋，依次经过，各色标语飞扬，“取消二十一条”，“外争国权，内惩国贼。”“还我青岛”，“收回山东主权”“查禁日货”
一侧老妪欣然言语，“好热闹的阵仗，比大户人家咯红白喜事还热闹。”“就是咯，哪家请的到咯么多头面人物出席，迎窑神也没咯么有派头。”一青壮挑夫好生羡慕。
孝行些许莫名，转问瑛子，“他们为何喧嚷？青岛是何地，二十一条又是何物？”
“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瑛子扑笑，整理下孝行的领子，“以后倒是要少看些旧书了，育婴堂与教会均有阅报社，可去查阅。有些钱还是省不得，明日去定份《申报》。”
“小姐说的对，不读报就不知天下事。下月厂前就有零售，兼营杂志图书。还请多关照。”一邮差游窜，将一传单递在面前。
“倒是头脑活络。”瑛子感叹。
“有益书报社。”忽然肩头拍震，孝行转回一看。
方侪贤冒出笑到，“老弟，结婚也不给哥哥发张请帖。倒是先下手为强。”
孝行红羞低目，见一童子拿着飞机模型把玩，惊喜叫到。“圭仁，如此之高。此物为？”
“飞机，呜呜呜。”童子疯转了一圈。孝行不明就里，瑛子解释，“孤陋寡闻了吧。就是人坐其中，可以飞天。”
“风筝？”孝行揣测。几人大笑。
“民国元年就有了，可惜冯如少将在飞行表演中牺牲了。”方侪贤忙拉着一方脸浓眉的才俊，“介绍下，这是陶业学堂的同学和我远房同族方志新，现在九江南伟烈大学深造。学堂在黄炎培先生考察建议下，胡文虎先生出资迁回本地了，本人先当穷教书匠，生计也算有了着落。”
“幸会。”国字脸，炯目的方志新伸手递送一本卷边的《新青年》杂志，“侪贤屡次提及你，天资聪颖，但青年需与时俱进，学习新思想，新文化，否则会落伍。大家努力齐当民国的新青年，建设新中国，新江西。”孝行如获至宝，方侪贤笑弄，“都当老板了，等游行结束，还不请天天清汤寡水的兄弟上馆子店里进进油水？”
“是，是，是。”孝行不好意思。人群突然炸响，学生队伍纷乱，推耸余根香颜料店大门，叫嚣，“清理仇货，交出日本金水，颜料。”一侧瓜皮帽老板磕头捣蒜。
方志新热血沸腾，却被方侪贤强拉拖住。只见人散一圈，工业学校校长张浩高声站出讲道，“同学们，颜料乃饰瓷根本，清末以来就从东瀛大量进口，邮局亦能代购。我等要振兴瓷业，必须奋起直追，研发新料，施老板在此领域已有进步。行江洋大盗所为，砸毁店面，夺人生计，君子不耻。本人和康先生都在东京工业学校学习，陶业学堂的教案，机械多从日本进口，白话文中亦有日语词汇，也一齐要砸毁烧光么？”众人禁声，方侪贤冲前高喊，“诚朴恕毅，陶冶成仁。”山呼海啸，云天激荡。
“王先生。”孝行迎扶队尾蹒跚前行的王鹤亭。
“小夫小妻。”王鹤亭笑抚，瑛子跟上来致礼。
“王先生，房舍维护不周，多有变故。”孝行怯怯说道。“学堂回迁时，还请先生回住。
“此生终老学堂宿舍，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王鹤亭大笑告辞，随队伍远去。
人潮散去，六人兴致冲冲上到厂前共和楼，只见大头宝趾高气昂，指挥治安兵士列队散出。大姐头拉着伢仔同站两侧。
“亦孺。”侪贤兴高喊去。环带东珠项链，旗装捆扎成团的大姐头风驰滚闯，心花怒放，“大帅哥，读书回来嘚。有空到老娘店里喝茶啵？咯只潮男是哪个？可以介绍给我认嘚啵？”
方志新威目逼退。大姐头趁势摸下圭仁的脸蛋，淫笑道，“小老弟，好萌哟。”
“正好一道同去共和楼。”孝行拉着冷若冰霜的伢仔。“好，晚上老娘咯酒楼请客，吃大餐。”大姐头傲指一侧的文明酒楼。“不过，你结婚冒请客，中午补齐，晚上我请。”
“好，两边都可以打牙祭。”侪贤拉着圭仁，对方志新笑道。
欢声笑语，一行人快意落座雅间，食客慌张。点菜饮茶，孝行笑问圭仁，“此物何以飞空。”
“动力学原理，利用机翼上下气压差距，飞机动力助推起飞，上面空气速度快，压强就小，下面慢，就大。自然下面就托起上面来。”方志新逐自解释。孝行似是而非的听从，折服不已。
“不愧是学机械的，讲学头头是道。”侪贤笑道。
一旁瑛子饭前祷告，方志新皱眉，快人直语，“基督教是帝国主义侵略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