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屏风后面的徐知县急得挠头,他听了原吿的申诉、被告的自辩和证人的证言,也分析不出谁对谁错。这个案子虽小,却是陈大人上任后的首案,不仅听审的百姓盯着看,葛家的人也在等着看陈大人的笑话,倘若不能査个水落石出,陈大人在寿源县就别想站得住脚。
徐知县只听见公堂内外闹哄哄的,却听不到陈士元说话的声音。他忍不住从屏风后面伸出头来,只见他旁若无人似地伸出双手,仔仔细细地审视他的指甲,仿佛指甲里藏有案子的真相。
徐知县熬不住了,轻声叫唤:“陈大人,陈大人!”
梁灵运缓缓转过脸,慢悠悠说:“徐大人,有事吗?”
徐知县用手指指堂下跪着的当事人:“审哪!”
梁灵运笑着说:“不急,不急,稍等一会便有真相了!”
就在这当儿,听审百姓中有个壮汉越出人群大声嚷嚷:“快审哪,审完后赶快把牛还给我,我家的地还等着牛去耕呢!”
壮汉神情激愤,衙役立刻把他拦住,不让他冲进大堂。
梁灵运笑呵呵说:“这一位是杨老伯的儿子吧,请过来说话!”
壮汉气呼呼地走上前来。“来就来,天理不可违,怕什么?”
梁灵运点点头。“是一条汉子,报上名来!”
壮汉头昂头说:“杨三鼎!”
梁灵运微笑。“好名字!有何典故?”
杨老汉说:“犬子读书读不进,却有一身蛮力。十三岁时就能举起广宁寺的三足铜鼎,故人称杨三鼎,时间一久,本名反倒不用了!”
梁灵运思忖,要在寿源县站住脚,此人是个好帮手。只是稍嫌鲁莽,该趁此机会杀杀他的威风,对他日后有好处!
梁灵运莞尓一笑。“本县问你,那头牛确定是你家的?”
杨三鼎昂首说:“这还用问?是我老爹化五两银子买的。”
梁灵运说:“你叫它一声,如果它能答应,就是你家的。”
杨三鼎语塞。
梁灵运教训说:“连牛贩子都是模棱两可,不能确定,你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就是口说无凭,你要我如何断案?办事不可鲁莽哪!”
黄三郎喜在心头。“青天大老爷替我作主,把牛判给我!”
梁灵运冷哼一声。“你也拿不出证据,如何判给你?”
杨三鼎苦着脸说:“那该怎么办?家里等着耕地,没牛不行啊!”
梁灵运瞥见于雪儿和衙役赵二兴冲冲走进来,于雪儿对他做了个手势。梁灵运就明白,一切都如预料!
梁灵运突然拿惊堂木拍了一下,大喝一声:“黄三郎,你知罪吗?”
黄三郎惊得浑身一颤,气哼哼说:“小的不知,牛是我家的,何罪之有?”
梁灵运说:“还不承认!牛贩子告诉他,你卖出去的牛身上有什么特别记号?”
牛贩子说:“我在牛的右耳朵后面烙了一个印记。”
梁灵运问:“这是什么意思?”
牛贩子说:“我是实实在在的贩子,我保证我的牛每头都没病,倘若在一周内发病,可以包换。有一回有个顾客在第二天就牵了一头病牛来换,说是从我这儿买的。我一看不对头,不我卖出去的,但是没有证据,说不清,我只好自认晦气。从此以后,我就在牛身上做标记,想赖我都赖不到。”
梁灵运命衙役把牛牵到公堂。“黄三郎你看看清楚,牛贩子说的是否属实。”
黄三郎把牛耳朵翻过来,果然见到耳后有个烙印。
黄三郎脸色尴尬,强辩说:“我这头牛去年也是从他手中买的,当然有标记!”
梁灵运又拍一下惊堂木。“还敢强辩!赵二,你把牛蹄子掰给他看看,趾间都有些什么。”
听审的百姓诧异:牛蹄子还有什么名堂?
赵二按陈大人吩咐,把牛蹄子掰开,黄三郎见到趾间沾满黄色泥沙,四只牛脚趾间都是如此,黄三郎脸色大变。
梁灵运大声说:“牲口市场都是黄泥地,这几日天气干燥,牛蹄子自然会沾上许多黄泥沙。杨老伯昨天才买的,还没下过水田,脚趾间必定还有泥沙,倘若是黄三郎去年买的牛,还会有吗?”
公堂內外的人全都听明白了:陈大人已经清清楚楚告诉大家:牛是杨老汉的,黄三郎强抢杨老汉的牛,犯了法!
黄三郎结结巴巴说:“或许是我搞错了,把杨家的牛当成我家的。可是我家的牛被人偷走了,求求大老爷替我作主,把牛找回来。”
梁灵运三拍惊堂木。大喝一声:“黄三郎知错不改,罪加一等!陈师爷,带证人上堂!”
不一会于雪儿带了一个人上公堂,黄三郎转脸一看,立刻瘫倒在地:来人正是寿源县杀牛的屠夫何正定,大前天夜里,黄三郎亲手把自己的牛交给他,换得三两银子,用来买烟土!
梁灵运当堂宣判:黄三郎杖责三十,关押十天。耕牛发还原主。
杨老汉和杨三鼎一齐跪下连叩三个响头,高呼“谢谢青天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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