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一看,只见遮天蔽日的铅云涌动堆积,犹如暴雨将至。
四周却没有一丝风,草木不惊,兽虫禁声,一片寂静。
母子俩下意识地靠在一起,仰望天空。
却见黑云翻腾间,底部猛然分开,一个如山峦般大小的蟒怪探出了头。
那蟒怪腮生两翼,眼脸半张,竖瞳森幽,顶上长着一个紫金色的独角,乌黑的鳞甲边缘雷光流动。现身的瞬间,恐怖的威压从天而降,令人窒息。
妖物张开血红的大口,利齿如剑,雾汽缭绕,开合间,一个小山丘大小的火球飞向山脚。
火球发着血红色的光,凝实犹如燃烧的熔岩。
轰!
整座大山抖动了一下,一声闷响,火焰冲天而起,山脚下的黑泥镇变成了一片火海,有凄历的叫声传来,却只是一息,便戛然而止。
丁家村被这天大的动静惊动,一时间人影幢幢,像炸开了锅的蚂蚁。
有人奔出屋子,仰望天空,吓得呆立原地;机灵些的扶老携幼,准备出逃:有那胆大之人,张弓搭箭,射向妖物,只是箭矢还没飞出小半距离,便无力垂落,那里能及。
火光映得四周大山上的景物通红,好像要燃烧起来,村子里鸡飞豕突,妇号子泣,乱作一团。
柳若萍面色惨淡,紧紧搂住了儿子。
“娘别怕,孩儿保护你。”丁一石挣脱母亲的手,站在了母亲身前,握紧小拳头,愤怒地盯着天空中的怪物。
那怪似有所觉,转过头颅,对着山腰的村庄冷冷扫了一眼,口一张,一个炽热的火球发着血红色的光,轰隆隆而来。
火球由远及近,越来越大,翻滚呼啸,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热力扑面,声势骇人。
“石头——”惊骇欲绝的柳若萍大叫一声,奋力前扑,把儿子狠命地搂护在怀里。
“轰——”晴天炸雷般的巨大响声震得人站立不稳,耳内啸叫不停。
火球在村子里爆开,犹如实质的火焰如流水向四周席卷,很快漫过了半壁大山,所过之处,房屋建筑土崩瓦解,草木人畜皆成焦炭。
怪物却没停息之意,转头间,又是几个大火球落下,其他几个残存的村子火光熊熊,眨眼成了人间炼狱,焦臭的味道满天弥漫。
怪物正在肆意暴虐,远处几道虹光飞来,一声叱喝响彻云霄:“何方妖物,朗朗青天之下竟敢为祸人间,看箭!”
漫天黑云中,一道耀眼的光束射向妖蟒,那道光越来越长,越来越大,化作一支巨大的箭矢,拖出横亘天空的光尾,直取蟒怪。
箭体上的银光凝实出三只长达数百丈的银白色的赤目剑鲨,那是三只弓灵。
三只赤目剑鲨缠绕跟行在巨箭身周,同时张开巨口,发出振天怒吼,随箭向妖物扑了过去,天地为之一颤。
与此同时,一声宏大佛号传来:“阿弥陀佛,孽畜招打!”
一个大如山峦的木鱼,放出万丈金色的佛光,朝那蟒怪凌空压下。
怪物眼看躲避不及,却不见动作,眼中泛起冷嘲之色。
刹那间,巨大的光箭带着三只弓灵正中怪物,透体而过,如山木鱼撞至,却无意料中的巨响,怪物身形晃了晃,化作虚影慢慢消散。几乎同时远方一条细长黑影,如电闪跃,几个呼息间,已然不见。
几道虹光追了一程,无功而返,停在了山坡上,却是一慈目老僧和两个素袍修士。
老修士一番交待,中年修士御一青木紫藤弓腾空而起,一番巡梭后回到山坡,对老者垂首沉声道:“师父,弟子寻了个来回,此处镇子和周围几个村子,无一人生还。”
“南无阿弥陀佛。”老僧双手合什,诵了一声佛号,声音悲凉。
老修士轻捋胸前三绺长须,暗忖:此事有些蹊跷,只是一时却无迹可寻,不得其解。
沉吟片刻,道:“人事已尽,既如此,普渡大师,我们有事在身,先行一步!”
两人对老僧颔首为礼,身形纵起,化作两道流光远去。
老僧竖手回了一礼,低眉诵了一段佛经,看了看阴暗的天色,甩开宽袖,顺着还依稀可辨的大道独行而去。
无人注意,山梁上那一处小山坳。
孤坟旁,大树已然不见,只余一焦黑粗大的树桩,还冒着一缕缕青烟。
树下有一具焦黑尸骨,骨架瘦小,身姿半蹲,低首佝腰,干枯的臂骨还紧紧地搂着怀里的黑色物体。
那是一个烧得半焦的男孩。
有微弱的心跳从孩子的胸口传出。
雷声滚过,雨终是落了下来,砸得地面黑灰飞溅,山坡上像盛开了成千上万朵黑色的冥花。
风雨中,骨架轰然倒下,碎作万千,怀中的男孩跌落在黑色的大地上。
天光忽暗忽明,无人注意他的身体里透出一条出暗绿色的光,如有灵性般在他全身游动,光芒过处,那些焦枯的皮肉纷纷掉落,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出来。
雨点渐密,落到男孩的脸上,他焦干的嘴唇动了动,悠悠醒来。
“娘——”闪电大作,撕心裂肺的哭声穿透漫天风雨。
雨越下越大,一个小小的身影跪爬起来,衣衫褴褛,头发焦疏。
半晌后,他开始用双手,缓慢但坚定地刨开身前的泥土。
雨水混着泪,沿着男孩的脸颊流下,滑过他的手背,带着指尖的鲜血和泥水,滴落在坑里,他却浑然不觉。
一个小小的坑穴慢慢显现出来,男孩小心翼翼地捧起身边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