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那次有关调玉的谈话后，漱风山庄只各自沉寂了数个时辰，第二日又恢复了生气。
不管调玉死还是活，日子还是要过的。
明日正拿着今日拟好的菜单，准备往无由醉的房中去。在这几个人里面，无由醉的嘴最挑，只要让他决定好吃什么，其他人就好办了。
明日本来就乐于研究灶台上那点儿事，现在要养活百十来口人，也并不是难事，其实，若不是当年在北府军里，饮冰要求他在将士面前树立威严，他估计早就忍不住手痒跑到伙房里去了。
自己在北府军中是个什么定位，明日心中有数，大事小情，都由饮冰、浮世和百里决定就好，无由醉负责划水和逗乐，自己的话……如果准确地说，应该算是个军需官？大家有什么要求都交给他就行。有的仙兵在天界有友朋亲人，大战前夕前途未卜的时候，想写封家信，却提笔哽咽，明日就会帮他们写，在随后的战斗中，他也会格外关注这些军士。
当然，也有一些不靠谱的要求，比如无由醉一度要求他，给他弄个漂亮姑娘回营，遭到了他的严词拒绝和连续三天的说教。
总而言之，他是很管用的。在一度与后方供给线断开、物资紧缺的时候，饮冰曾经为了稳定军心这样说过“没问题的，一定能弄到的，如果交给明日归就一定没问题的”，虽然自己口上说着“不要若无其事地给我提要求”，但是说起来，被这么信任，明日自己心里也是甘之如饴的。
……最后那些物资倒也真的都被他给弄到手了。
有了这么一点作用，明日是很高兴的，他本来就是个容易满足的性格，所以，至少眼前，他不需要费神考虑调玉如何如何，只需要考虑中午吃些什么。
直到一道身影直降到他身侧。
长琉璃出现的时候，仍旧是规矩地行礼跪拜，不肯出一丝礼仪上的差错，但他的面色之焦灼，明日却前所未见。
他不由得整肃面孔，把长琉璃一把从地上拉起来，打断了他至死都不肯忽视的繁文缛节：
“琉璃？怎么突然来了，是岷山那边有什么不妥吗？”
长琉璃那满眼的急色都快溢出来了，但长年累月的严苛教养，让他一开口就是一连串毫无营养的废话：
“琉璃……琉璃知道漱风山庄与岷山关系不深，此时也是岷山家事，本不该多加叨扰，然则……现在岷山突见异变，现在由长姐主持大局，还不至于彻底混乱，琉璃只能来寻明将军……”
要是搁在百里身上，看到这孩子东拉西扯地说不清是非原委，估计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刮子外加一句“说人话”的呵斥，可明日是个上等的好性子，温柔地摸了摸他一路赶来微微出汗的额发，就带他去见了在前厅和鱼阳他们说话的冬饮冰。
一路上，长琉璃总算唠唠叨叨地把来意说了个清楚，明日听着，心中不免生惊，但面上却丝毫不露。
在他来到前厅时，冬饮冰恰好从里面出来，看到长琉璃后，一怔之下，也就释然了。
无由醉前几天还相当猥琐地说，他专门开了给岷山两姐弟的通道，方便他们自由进出，好跟明日私会，免得明日也跟百里似的憋坏了，此言一出，立即招致了百里和明日的双重围殴。
现在，只长琉璃一人出现在这里，且还是这副着急忙慌的样子，冬饮冰心里就有了数，问道：
“可是岷山有什么事了？”
长琉璃再也不复小时候的顽劣性子，且矫枉过正到不敢再在外人面前擅自妄言，更别说是在女人面前，望着冬饮冰艳丽的容颜，舌根全僵，眼睛瞪得老大，竟支支吾吾地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明日按住他僵硬的肩膀，轻揉了揉，替他回答道：
“岷山附近的百姓出现了异状，似乎是身中奇毒，明澈遣弟子去调查，没想到弟子也中了毒，此刻整个岷山高度戒备，好像怀疑是调……浮屠那边下的手。”
明日这话一出，冬饮冰身后跟随的鱼阳等人顿时面色大变。
浮屠这个名字，在他们心目里，是跟调玉连在一起的，而调玉，于整个北府军而言，都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是调玉又现身了吗？
冬饮冰一扬手，压下了身后纷纷的议论，转而看向长琉璃，认真道：
“告诉我是什么症状，可以吗？”
长琉璃依旧说不出话来，他把头埋得很低，小小的舌尖在口腔里不断挣扎，却硬是发不出一个音节来，愧得脖子和耳根都红透了。
幸而一路上明日已经听长琉璃把事件的原委说了个清楚，他简单地把听来的事情归结了一下，回答道：
“中毒者面色青紫，浑身抽搐，骨骼四肢扭曲断裂，身上生长异肢腐肉。”
这短短数字的描述，就已经让一票人背后生寒，冬饮冰也拧起了眉头。
在如幻殿里数年的学习，让她很清楚，这是哪种药的作用。
尸殖丸，供腐体再生。
这种药，算不上治疗的良药，若要仔细定义的话，说是奇/毒也未尝不可。因为此药一方面有助于碎骨腐肌再生，但另一方面，即使生成，也是怪物无疑，就连用药者也不能确定在尸殖丸的药效下，人的骨肌会生成怎样扭曲的形状。而且如果作用在正常人身上，正常人的骨肌就会被融化、腐蚀、增生，生出四条腿或六只胳膊，都是有可能的。
现在，她所知道的拥有大量尸殖丸的地方，只有一个了。
……浮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