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礼拜天早上,谷妈早早起来,切了些豆角丝,和头天晚上泡发的干粉条一起炒了,又炒了几个鸡蛋,蒸了黄米软糕,也算是给一周回来一次的儿子吃点好的。
其实像谷秀莉她们家,要说割三两斤肉也是吃得起的,奈何没地儿买去。
乡下地方除了八月十五那样的大节日会有人杀猪宰羊,平日里是没人卖肉的,想吃就得去城里买。二十七八里地,除了办红白喜事,或者是有事进城捎带着买点肉,没人为想吃肉专门去城里买,不然得让人笑话:那家人馋的……
早饭刚吃过正收拾着,医生吴大爷挎着药箱子来了。原来早上谷爹去找过吴大爷了,请他今天来给谷秀莉看看额头。
吴医生揭起谷秀莉额头的纱布,用镊子夹着沾着药水的棉球轻轻在伤口上点了下,又把伤口周围擦了擦说:“没事,没发炎,换点药布就行。”
谷振家老大看着妹妹的伤口说:“老四,你这是跟二郎神似的开了天眼啊!哎,就是你这天眼开歪喽。你看这横不横竖不竖的,开成个斜眼——”
话没说完被同在炕上坐的谷爸在头上轻拍一下:“别成天胡说八道的!”四女儿是最不禁逗的,偏偏儿子就喜欢欺负妹妹们,有时候不把几个小的逗发火了逗哭了就不算完。
“哥,你错啦,我这不是开了天眼,我是开了心眼。自打我这碰了一下,我觉得那灵气是哗哗的钻到我心里头,我现在一说话那灵气咝儿咝儿的往外冒。你没发现我这会儿说话跟以前不一样?没发现现在我变灵了?我估摸着我以前心眼糊着哩,咱家老祖宗看见我以前那么笨也着急,趁着我被撞了一下给我开了心窍了。”
哼,看谁能白话。反正这个年代的人心眼实在,自己只要不做奇奇怪怪的事家里人是不会想到鬼怪狐精之类邪道上。至于穿越重生,现在的人那是想都想不到的。更何况自己还是自己,只不过多了三十年经历罢了。
谷振家大声说道:“爹,看您女儿都胡说十六道了,比我这胡说八道还胡说八道,您咋不管管?”
吴医生也奇道:“老谷,我以前没发现你小女儿这么能说?”
“这女子以前不爱说话,这回回来我也发现能说了。你说是不是碰坏了留下后遗症了?”谷爸担忧地道。
“我也当了二十多年医生了,没听过这样的病例。伤口不深碰撞的力道应该不大,不吐不头昏应该是没事情。就是小孩子怕吓着了,听这女子说话也不像吓着了。我看没事,你放心哇。”
谷秀莉不敢再说下去了,看来这话匣子也得慢慢打开,这一下子开大了话多了倒让老爹担心了。
“人家四子自个儿说是把话匣子碰烂了。我看也是。嘿嘿,能说总比碰成个哑巴儿好哇,别琢磨了,您是关心则乱。”谷振家说完,就接到四妹丢过来的白眼,只是他没明白他四妹是责怪他那声“四子”罢了。
因为都要下地干活,所以吴大夫也没有多耽搁就走了,说好了下周二中午来抽肉线,谷爹就和谷哥、谷二姐一起到玉米地里拔间种的熟了的连豆(芸豆)苗。
谷秀莉本来也想下地的,只是她妈怕她的伤口糟坏了(发炎)不许她去,让她在家帮忙做点土豆粉条,用谷哥的话就是:你在家煽火剥葱也算你一功。于是谷秀莉就留家里等立功了。
一上午娘两都没闲着,先是压粉条,后来又镲了土豆丝焯过水准备中午凉拌。谷秀莉能做的也就是拉风箱,舀个水递双筷子啥的。
等谷秀莉把中午吃的豆角拣好了,谷妈打发她去给大姐送粉条去。
重生的第一天,谷秀莉下午放学就去过大姐家了,一如记忆中的家徒四壁。家里最值钱的是大姐的陪嫁——一台缝纫机。家里摆着的唯一一件家具就是房东的一个大柜子。
在谷秀莉的记忆里,家里有点好吃的都会给大姐一份。那年月白面稀罕,她们家蒸了馒头至少会给大姐拿三分之一,直到大姐自家种了麦子。
谷秀莉到她大姐家的时候,大姐谷秀梅正抱柴准备生火做饭。胖胖的大外甥跟在大姐后面做小尾巴。姐妹俩配合小尾巴的速度慢慢悠悠边走边说话。
“大姐,妈说你自个烩点菜。等吃饭的时候叫我哥给你送油糕,你今儿就不要蒸糕了。”
“大晌午太阳晒得别送了。今儿咋吃起油糕了?”去年分地的时候油料种的少没分,到秋后依然是各家分了二斤多油,估计现在家里也没几两油了。
“没事,他骑车子五分钟打个来回。妈说今年咱家种的油料也快下来了,加上过几天不是小平儿的生儿哩,到时候我哥哥不在,就今儿把这顿油糕吃了。妈说也没点荤腥就不叫你过去了。我姐夫今儿做啥去了?”
“到河西玉茭地瞄一瞄,看看没(丢)了么。爹今儿摘豆荚去了?”
“不是,今儿拔连豆苗子去了。”
进了家谷秀莉把笼屉布包着的两把粉条放到瓦盆里,又对胖墩儿外甥亲亲捏捏逗逗,想着回去帮老妈做饭也没多呆就告辞回家了。
因中午要炸油糕,谷秀莉一回家就被谷妈指挥着把早晨剩下的俩熟土豆剥了皮用镲子镲丝,拌上花椒大料干姜粉,盐和葱花,稍稍滴了几滴油做油糕馅。因没客人,所以谷妈也没做豆馅——有客时不得不讲究点。
北方的油糕是黍子去皮磨成黄米面做的,糕馅一般是豆馅、菜馅。菜馅种类就多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