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寿宴过后，关于我怀孕的流言渐渐平息，可皇帝的身子却每况愈下。钦天监说，今年东方有星宿妨害皇室安宁，却说不出个解决办法，皇帝一怒之下，将钦天监司官打入天牢，却阻止不了这场来势汹汹的病。
市井里，有些貌能窥知天命的人悄悄议论，大宇皇朝恐怕要变天了。
我不知这些话是真是假，但有许多人确实陷入惶惶不安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太医院众医官，每日不断出入于皇帝的寝殿，汤药针灸未曾断过，浓重的气味弥漫了整个乾元宫。
大皇子容予诺从封地回到江都，再没离开过皇宫，每日尽心侍奉，未曾离开半步。容天衡和容怀瑾亦是如此。
十一月初五，容怀瑾生辰。我在王府的凉亭里静静等着，手里握着绣给他的荷包，上头并蒂莲花歪歪扭扭，却已经是我学女工以来最得意的作品。
及至夜深，他的身影终于出现。我收好荷包，迎上去，被他拥入怀里。他靠着我的肩膀，深吸了口气，在我发间呢喃，“东陵，我终于见到你了……”
可不是么，已经好几个月未曾有这样的时候了。平日里，仅能和他鸿雁传书，好不容易，今个才能见一面。我也情不自禁地抱着他，“皇上今天好些了吗？”
他揽在我背上的手一僵，叹气声随即传来，“太医院说，父皇这病，已入肺腑，要想治好，恐怕只有奇迹出现了。”
我怔了怔，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即便贵为天子，也有不能选择自己生死的一天。听惯了万岁万岁万万岁祝福的皇帝，在缠绵病榻之时，所感受的痛楚和不甘，想必也比常人更多吧。这个皇帝一生好战，将四围小国都并入疆土之中，这些小国的君主和百姓，总有不服管束的，只等他一死，就起兵叛变。
即便没有外敌之患，焉知此时江都皇城中的各个人是什么心思。皇帝，可有三个儿子呢。
我拍了拍他的背，“天命如此，你勿要太伤心。”这样轻飘飘的话，是不足以抹平任何伤口的。我也知自己不过是在说些废话，可是，总该说点什么的，这样的时候越是沉寂，越是难当。
容怀瑾摇了摇头，“其实我并未太伤心，只是有些无奈而已。为人君者，我觉得，我父皇当得并不成功。而身为夫君，他亦没有给我母妃太多爱。”
“桐妃娘娘宠冠后宫，我以为皇上应该很宠爱她才是。”我曾听说，桐妃是宫中唯一一个协理六宫的妃子，地位仅次于大皇子的母亲皇后。虽不知是母凭子贵，抑或本来她就得天独厚，总之，皇帝赋予了她很多权力和自由。
容怀瑾苦笑，“那是宠爱，不是爱。我父皇真正爱的人，不是皇后，也不是我母妃，不是这宫中的任何一个女人。他爱的那个女人，已经离宫了。”
“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我母妃告诉我的。小时候我便常常见我母妃暗暗拭泪，后来我长大了，她就将这一切告诉我。我母妃虽然享尽万千宠爱，实际上，所盼望的不过是我父皇心上那个独一无二的位置而已。可惜，那个女人走了以后，父皇的心也被掏空了。三千后宫，不过是为了掩饰他心上那片空去的角落而已。”
“那个女人也是妃子？她为什么要走？她还活着吗？”
“不知道，”容怀瑾摇头，“听说父皇为了她曾愿意放弃江山，她却没有选择我父皇，离开的时候是易容潜逃出去的。后来我母妃曾因父皇消沉，派人去寻她的下落，却只寻到一座墓冢。想必她已故去了。”
“多少人期盼皇帝的爱却不可得，这个女人也是个奇女子。也不知是什么模样，想必是倾国倾城的吧。”
容怀瑾拉住我的手，让我靠在他怀里，“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其实情这一字，哪里与容貌相关，就算有天你苍老了，我亦如今日一样待你。我只是为我母妃可惜罢了，她何尝不是倾国与倾城的美人，却嫁进了皇宫。”
我体会不到容怀瑾和桐妃的无奈，但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同样的，我也能理解皇帝的心，曾经沧海难为水，这一切，不过都为一个情字。
而自从我爱上容怀瑾以后，便体会得更加深刻。若是他离开我，我的心也会和皇帝一样空去，老去。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最是凄楚的，就是一片相思之心。
“若你母妃不嫁进皇宫，我也遇不到你。少琮，这一切都是天意。如果有天你也坐拥三千后宫，你会否待我像现在？”
他捂住我的嘴，微微皱眉，“这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
我拦下他的手，“我知道，我就是和你小声说说，你也小小声告诉我就是了。”说完，我踮起脚尖，将耳朵凑到他的耳朵前，却冷不防被他咬了一口，顿时浑身一个激灵，痒得差点没栽一个跟头。
他敲着我的脑袋，道，“这种问题你也需要问我。端慧和秦罗敷够美不？我可曾对她们动心过？”
我直起腰板，瞪着他，“你敢说你对端慧没有动过心？”
他脸上一红，“那是从前，自从遇到你，我哪里还看过她一眼。”然后，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说起端慧，我听母妃说，她倒与父皇心上人有几分的相像。若这样看来，你猜的倾国倾城倒也相去不远。”
我啐道，“怪不得呢。就说父子喜好相仿，果真不假。”
他横了我一眼，“你这刁钻的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