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听书生这样说,冲着他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小哥有礼了!请问尊驾上下如何称呼?为何说贺大侠才是当世大侠?难道你也曾亲眼见过他?”
书生还了一礼,犹豫了一下,说道:“老丈有礼了!在下乃是乡鄙之人,贱名不足挂齿,只因十年之前,在甘凉道上,曾听人说起一桩贺大侠的事迹,是以略知一二。”
老者噢了一声,又道:“既是如此,不如说来我们听听,也好解些旅途上的愁闷。”
那书生倒很爽快,说道:“好罢,多年以前,浩罕汗国阿古柏率军入侵南疆,占领天山南北大片国土,朝廷震动,派了定西将军达山、定边右副将军杨永忠率军平叛,这件事大家都是知道的了。但那达山,昏庸无能,又与杨将军旧日有隙,一到军前,便借故将杨将军所部精兵拆散,混入各营,只拨给他三千老弱残兵,又三令五申,强令杨将军出营,与敌人主力决战。杨将军数次苦谏,都被他驳回,反要治他贻误军机之罪。
“杨将军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修书一封,托人秘密带回老家,然后往东拜了几拜,大哭一场,率领本部兵马,出营门与敌人决战。杨将军所带兵士,虽是老弱,但感怀杨将军的忠义,人人奋勇,以一当十,没有一人临阵脱逃。但怎奈兵力太弱,粮草不济,最后被阿古柏的两万铁骑重重围困在黑水围。在那里,杨将军与士兵同甘共苦,一起吃马肉、喝泥水,苦苦支撑二月有余,寸土不失。
“被围期间,杨老将军也曾十余次派人强突出去,向那达山求援。谁知达山这个狗贼,不派一兵一卒,不发一米一粮,一心想把杨将军活活饿死在黑水围。那十余个求援之人,苦苦哀求,直至磕头出血也求不到一粒粮食,离营之时无不齐声痛骂达山误国,回到黑水围后向杨将军哭诉,杨将军无奈,只得仰天长叹,感叹时运之不济,奸臣误国……”
说到这里,书生停了下来,抿紧嘴唇,眼中熠熠闪着火光,大家谁都不发一言,摒住了呼吸静静聆听。过了一会儿,那怀抱孩子的妇人才颤声问道:“那后来呢?杨将军他后来怎样了?”
书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那时的杨老将军已经绝粮数日,实在无力支撑,只好罄尽全力,作最后一搏。这一战,双方混战了一天一夜,杨将军力战不屈,与三千军士一道,全军覆没,几无生还之人……后来,也有人去过黑水围,据他们说,战场十分惨烈,到处都是血腥气,所有的人都混在了一处,根本分不出谁是杨将军的人,谁是阿古柏的人。只有一人,身上的装束却与其他人不同,他的铠甲之下,穿着一件孝衣,想来那就是杨永忠老将军的遗骨了……”
说到这里,有数人几乎同时问道:“这是为何?”
那书生道:“出征前,杨老将军刚刚得知老父亲去世的消息,但是他谁都没有说,只把孝衣偷偷地穿在铠甲下面,就上阵杀敌去了,没想到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连身上的孝衣都来不及脱掉……”说到这里,那书生终于没忍住,两颗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他难过地把头埋在两膝之间,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啪!”贾勇猛地击了一下身边的红木箱子,咬牙道:“达山这个狗官,可恨我那时不在,要不然定要拧下他的狗头,给杨将军报仇!”
何玖行这时也插话道:“贾兄莫要着急,这件事我以前也好像听人说过,说是这个叫达山的,不久之后就莫明其妙地死了,而且死得很是蹊跷,身子在一个地方,头颅却在三天之后,出现在另一个地方,两地相隔千里,你说蹊跷不蹊跷!嘿,这是不是玉皇大帝派来的天兵天将,又或是杨将军的忠魂,亲自来复仇了?”
众人听了这番话,俱都点头称是,有的还合掌念起佛来,只有那个相貌儒雅之人冷笑一声,说道:“什么忠魂?这定是江湖上一些奇人侠士所为的了!”
何玖行转头对他说道:“这位大哥说得好不轻巧!一千里地,如果不是天兵天将,又或是杨将军的忠魂,又岂能片刻就到?如果真是凡人做的,除非他是生了翅膀,才有这等本事!”
那人捋须沉吟道:“本领非凡的奇人侠士,这世上毕竟还是有的,可这些人往往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等闲之人自然轻易见他们不着,这位公子,你说是不是?”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那年轻书生说的,书生抹了抹眼睛,说道:“这位兄台说的不错,杨永忠将军战死之后,那达山向圣上参了一本,密奏上诬告杨将军是‘不听将令,贪功冒进,至使损兵折将,剿贼形势岌岌可危’。想今上远在数千里之外,怎能辨得是非?竟被这厮瞒过,草草下了一旨,抄没杨老将军家产,家人发配往宁古塔。可怜杨夫人从出生起,就没有受过这种罪,又是一双小脚,才走到大通,就再也走不动了。晚上宿在客店里,夫人想到今后的日子不知该怎么熬过去,不知怎地,竟起了轻生的念头。她把自己和杨将军唯一的骨肉叫到身边,将他父亲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讲到伤心处,母子二人禁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正在这时,从房梁上忽地跳下来两个人,一个身材高大异常,脸色如金,另一个却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生得英气勃勃──这自然就是贺大侠,和十五年前被他救走的那个小孩了。当时贺大侠一跳下地,就是满脸怒气,口中只是说道:‘该死!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