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把剑,一壶酒,浪迹天涯。
晚秋,万物蒙辉,夕阳之辉。
“莫道世人痴,千秋功名尘与土,恰似婉江女儿泪”
“莫笑世人傻,万载情仇风和月,蓦然回首,却是黄粱温柯梦”
......
庄内。始终充满着一种莫名的压抑,一种莫名的恐惧,显得异常悲凉。
悲凉,虽并不因为台上这曲《元道无常歌》。但亦不会有人反对这样一种观点。这曲子,确实也是足够悲伤的。与大多数曲子不同,别的曲子,总能给人以愉悦,偏偏这曲子,却是向人灌输着哀愁。
尤其,当这首曲子经叶三娘口中吟唱而出时,那就更不得了了。那种感觉,就好像你在一个濒临冻死的人胸口,倒上一桶寒冰,然后再微笑着逼他喝下一碗雪水。
为什么?为什么叶三娘能将这曲子吟唱的如此凄凉,如此哀伤?
因为她是叶三娘。
叶三娘本就是个忧伤的人,至于她为什么总是那么忧伤,江湖中怕是没有几个知道的。当然,也没有几个会想知道。
在侠义恩仇,功名王侯,富贾流云,刀光剑影的江湖里,有谁会傻到将时间花费在这件无谓的事情上,又有谁会痴到关心一个卖艺歌姬的忧伤?
有!但不多,也许普天之下,也就这么一个了。
他是谁?
罗啸天。没错,就是他,罗啸天。
曲毕。正厅突然肃静,适才的熙攘喧嚣声,也好似随着这首苍凉的曲子吟罢,一起归于静寂之中。
戏台上,小厮杂役们正紧张地撤去箫鼓琴瑟,以及刚才叶三娘所坐的藤椅。叶三娘迈着轻碎的步子,也缓缓退将下去。
没有人注意到,退下时,叶三娘两颊中,悄然淌着的——泪。
当然不会有人去注意,这里云集的,可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人物,豪杰中的豪杰,英雄里的英雄。谁又会去在意一个渺小的,卑贱的歌姬之泪。
除了一个人,罗啸天。因为这泪本就是为他而流。
“罗庄主——到!”一个衣着灰黑色长袍的老者,朝大厅尖喝道。他是罗家庄的老管家,一个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了大半辈子的老管家。只是,如今他的眼中,分明也闪烁着微光。满腹坚毅却无奈的愁容,竟似在他本已褶皱巴拉的枯瘦脸庞上,又画上了几痕。
声音很尖很高,并不沉稳。却好像一道敕令般,瞬间震住了在座的满堂人物,大伙都屏息凝神,紧张地望着戏台上小厮们刚换上的紫檀木椅。
其实,震住他们的,绝不是那位枯瘦老管家的声音,令他们全神贯注的,也绝不是那刚换上来的紫檀木椅。而是木椅上的那个人。
谁?罗啸天!
罗家庄第二十九代嫡传庄主,使一柄无尘剑。剑如其人,人如其剑。无尘,即无瑕无垢之意,一柄剑若能使得无瑕无垢,必是出神入化,谓曰:“无敌”。一个人呢?若也能做到无瑕无垢,那将是何种境界?同谓曰“无敌”。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被公认为江湖武林中,千年亦难得一见的“奇才”。
“奇才”,不错,他配得上这个称号。自从二十年前,年仅十五岁的他于危难中坐上庄主之位后,他便一直被天下人称之为“奇才”。在这二十年的风雨岁月里,他几乎就是奇迹与侠义的代名词。
以十五岁弱冠之躯,力扛风雨飘摇的罗家庄,使其巍然不倒,这是奇迹;十八岁修成少林失传已久的内功心法,十九岁习得武当镇派神功,二十出头,无尘剑出,剑人合一,天下无敌,这是奇迹。
十年前,庐山巅。率领武林群雄共诛妖邪,一柄无尘剑,无瑕无垢,斩魔诛妖,这可谓之——侠义。
所以,至今罗家庄的大门正中上方,一块金光闪闪的金子牌匾还巍然地挂着,上面四个璀璨夺目的大字。
“无瑕无垢”。
厅内,戏台中央,紫檀木椅上,罗啸天已就坐。
“庄主,您......”身着华锦玉袍的年轻人欲言又止,他的语气除了带有对罗啸天的敬畏外,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一丝恐惧。
虽然他的话根本就未说,但罗啸天其实已经知道了他想说的是什么话,双眼凝视着他,一双帅气的有些美,美得有些妖娆,充满女气的大眼睛,静静的凝视着他。随即也凝视着戏台下的诸多宾客,淡定与娴静中,威严陡生。
这时,坐在那年轻人隔桌的胖和尚可坐不住了,其实,一看他那粗腰肥颈的样子,便大致可推断出来,他可是个急性子。
“哼!他娘的,什么独行剑客?我倒是不怕他了,连罗庄主这样侠义的英雄都要杀,算哪门子剑客?!”只见他眼珠子睁得圆圆的,上面布满了血丝。
接着道:“本来听闻他专杀天下妖邪恶魔,我血和尚还挺佩服他的,却如今,这屠魔令,这屠魔令竟......”
“罗庄主,您放心!不管这独行剑客怎生厉害,哪怕是疯了也好,我们凌霄派也绝不会让他得逞的,誓死与罗家庄并肩作战。”还未等血和尚叨完,凌霄派掌门赵无延打断道。
只见这赵无延黄袍鹤发,肩背两把长剑,自然就是凌霄派著名的“清吹剑”了。谈吐间,气定自如,好一派道骨仙风,不愧是江湖人称“道家四绝”之一的凌霄赵无延。
“黄贤侄,你说是不是?”赵无延用肘碰了碰身旁着玄绿道袍的年轻人。
坐在赵无延身旁的年轻人,正是武当大弟子黄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