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若水,散落在洛阳城内鳞次栉比的房沿上。黑夜如幕一般厚重,笼罩住了苍穹,只留下数缕星光,就同天外露出的小洞。
却见一道黑影正疾驰在檐顶之上,速度极快,踏月如飞。那人的脚步很密,却又极轻,屋顶瓦仿佛未沾住过鞋底一般,黑影飘过,仅吹起几丝尘埃。就连经过那通衢委巷,喧阗达旦的夜市,快的也让人无法察觉。瞬息之后,那道黑影却已是到了宫墙之下。那人仰头望了望城墙上巡视的大内侍卫,嘴角泛起一丝邪异的微笑,双脚一登,竟是纵身翻过了十米多的城墙。那两执勤的侍卫看到一个黑影突然冒出,刚要喊叫,却被那人双指轻弹出的两粒石子击中了颈部,倒了下去。黑衣人环视了下四周,未见异动,便径直翻了下去,踏上庑殿顶,向皇宫深处驰去。
有谁能想到,会有人敢在夜晚飞跃于大宁皇宫的宫顶之间,如入无人之境。黑衣人听聆着耳边的肃肃风声,嘴角轻扬,十年修道,已至天清!此等资历,试问天下还有谁能比肩?自己正当年少,若再苦修数十年,甚至可以窥探神灵!这泱泱宁朝皇宫,如同自己后院一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就是实力!
他正疾驰于宫顶之间,却无意中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名异常漂亮的男子,满面含春,正匆匆跟在提灯的太监身后走着。他立刻停了下来,冷哼一声,用力的跺了跺宫顶的琉璃瓦,宫内本是静谧无音,砖瓦的磕碰声不禁显得分外刺耳。当那名男子听到屋顶上的响声后,不由得抬头望了过去,却见一位双手交叉的黑衣人正迎着月光立在那里,眼怔怔的盯着自己,还带着一丝邪魅的微笑。
那漂亮的男子正是董皓,他看见那位黑衣人后,吓得脸色大变,还不由得打了个冷噤,连忙叫住前面的那名太监,道:“小喜子,停下!停下!按原路回宫,今天不去了!”那名太监虽有些疑惑,但既然主子都说了,也就转身折了回去。董皓回身的一瞬间,悄悄瞥了瞥那个宫顶,却早已空空如也……
皇宫,景祺阁。
一名女子正倚着窗台,痴痴地望着悬挂于天际的明月。她的身后则是一个简陋的床板,上面铺着一条单薄的麻被,旁边还立有一个低矮的小木桌,端着一盏昏暗的小油灯。忽然,却是一阵清风拂过,使得灯芯跳了一下,女子的听力敏锐,一下子回过头来,轻喝道:“谁?”
“师妹,是我。”从暗中走出来的正是那名夜入宫禁的黑衣人。
女子看着一身黑衣的他,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轻声回道:“这里是皇宫禁地,你不该再来的。”女子的声音轻灵莞尔,极为好听。
那人倒也不回她话,只是说了一句:“我赶来的路上,碰见那个畜生了,他正提着灯笼匆匆往这里赶呢。”
女子一听这话,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事,却见她轻咬下唇,身子还有些微颤,不只是害怕还是激动。
那人再次凝视着她,这个风华绝代,玉洁冰清的女子,这个自己昼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女子——她正着一身单薄的素衣,背着似水的月光,亭立在那里,身体微颤,显得是那样得楚楚可怜。此刻,他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把扯掉了上身的黑衣,披在她的身上,顺势搂住了她。香风入怀,柔弱无骨,他就这样紧紧的搂着她,心痛至极。
女子就这样躺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脸色不变,眼神空洞,就像……就像木偶一般。
许久,那人放开了她,但与她眼神相触的一刹那,不忍心再看,却是低下了头,凄喝一声:“师妹啊!你这是何苦呢?”
“师兄,这就是命数。我,这一辈子也就认了……”女子转过了头,继续望着窗棂外的月光,她的声音空灵,不带一丝感情。
那人听后愠怒,钳住她的双肩,把她转了过来,对视着她的双眸,吼道:“这哪里是命数?!分明都是那苏家对你做的孽罢了!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师妹,你醒醒好吗?你难道想一辈子呆在这冷宫之中?孤苦到死吗?!”
女子望着他俊气的脸庞,尘封已久的内心又仿佛有了一丝触动。
那人见女子沉默不语,立刻哀求道:“师妹,跟我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吧!你以前不说过,想做一名自由自在的侠女吗?跟我一起浪迹天涯,岂不快哉?”说罢便拉起那女子的手,向门外走去。
但还未迈出一步,那只玉手却是轻轻抽了出去。那人迷惑的望着她,想要开口,却被那女子低声打断了:“师兄,我已经不是那个以前的师妹了……我,不能跟你一走了之……”
他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一看着她那用玉簪盘起的秀发,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右腿轻迈,却是头也不回,径直冲了出去。
她望着又归于沉寂的房间,用手拢了拢披在身上的黑袍,心里却是百味杂陈……
时光荏苒,她早己忘却了当初留在这里的意义。她只知道,当那人盘起自己三千青丝的时候,她洛婉兮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她轻轻弯腰,抚了抚陪伴她许久的小木桌,眸子里一片模糊,一玫玫晶莹的泪珠‘滴答’‘滴答’的落在桌面上。她的嘴角忽然扬起了好看的弧度,尽管眼中含泪,但她还是笑了,轻轻地用衣袖擦去了泪痕,自语道:“这么些年了,还没想今天这样哭过呢……”
洛婉兮不知道她今夜是为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