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稠得像凝固的紫色,隐隐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味道。
天空无星无月,只有微微的风,偶尔拂过面颊,吹动着丞相府中四处鲜艳耀眼的红绸。
蜿蜒的红墙,精致的楼阁,处处透出雅意和一股子不可言说的奢华气息。
一切,都没有改变。
府中的大厅,府中的榕园,府中的馨园,府中的芙蓉馆,乃至府中的垂虹水榭,都还是如同当初一样,一砖一瓦,都别具匠心,美得让人心醉。
多熟悉啊,这目之所及的一切。
盈辛与凌璿同乘一驾御辇而来,进得丞相府的大门,当看见整个府里的廊檐门匾全被锦红的上等丝绸,心中忽然一震。
霎那间的感触,眼前的一切,让她觉得有如梦一般的荒唐。
“臣薛采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薛采闻讯前来接驾,看见凌璿与盈辛时,隔着老远的距离便遥遥行了一礼。
一身的极品红绸喜服,神采英拔,秀逸温煦,脸庞俊美如初,气度从容如初,举手投足间,丝毫也不见有身为臣子该有的谦卑,反而却还多了一股子连皇族都少有的霸气。
薄薄的唇,勾着笑,明明是给人极为舒服的感觉,但不知为何,却又令人心中骤生不安。
邶莫朝廷,曾经人人谈之色变的权相,如今即便是被削了权,原来竟还是这般地令人见了便心中胆颤呐。
凌璿轻笑,睨着薛采,心中虽有微讶,脸上却露出一贯的温和表情:“薛相这是说的哪里话?今日是你大婚之喜,这些君臣之礼,能免则免了罢。”
抬手一挥,示意薛采起身,旋即又举掌在半空中击了两下,唤了一名侍女上来,吩咐道:“快去,将朕准备好的贺礼拿上来!”
“是。”侍女唯喏应承,然后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贺礼便送过来了。
那贺礼被一个长约三尺的木匣子装着,匣子外面包裹着一层明黄色的缎布,缎布中间还系了一根明黄色的缎带,显得极为的贵重。
凌璿接过木匣,摒退侍女们,亲自走到薛采身前,将木匣递上。
薛采瞅他一眼,目光在看不出表情的盈辛脸上稍停,然后礼貌地伸手接过了凌璿送的贺礼,又状似恭敬地谢恩了二句,便不再作声,脸色平静。
“怎么,不打开来看看吗?”凌璿温然一笑,见薛采对那贺礼似乎不甚在意,又道:“朕今日早朝之后,才知道你要大婚的消息,一时也想不出该送些什么,所以让李德在藏宝阁里随便拣了件东西,希望你不要嫌朕没有诚意才好呐……”
薛采抬头,望向凌璿,轻描淡写道:“微臣粗陋婚宴,能得皇上与辛妃娘娘亲临,已是微臣莫大的荣幸。”
凌璿顺着他的话,视线朝一旁的盈辛一扫,脸色淡淡地,笑了笑:“今日皇后身体不适,所以有劳爱妃代皇后出席薛爱卿的婚宴了。”
转头看向薛采,又忽然露出一个亲切到极点的微笑,温和道:“今日爱妃较之以往,更显倾城之色,不知薛爱卿有没有发现爱妃与以往有什么不同呢?”
薛采微愣,不明白凌璿为何有此一问,视线顺势转到一旁的盈辛脸上。
目光变得温柔起来。
那一抹令他在午夜梦回时仍然念念不忘的身影,数日不见,依旧是那么地令他觉得熟悉,那么地容光照人呐。
她,好像过得还好吧。
除了脸色有点苍白,除了下巴又尖了少许,她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呢。
细细地审视着女子苍白的脸色,怜惜地看着女子日渐削瘦的下巴,薛采回想起往昔,心中不禁一阵激狂。
从前的一切,都还好像近在眼前。
他和她,曾经,在这座如今已红绸遍布的府邸里,也快乐地生活过的。
快乐地生活过。
仿佛又回到了深秋,她怕冷,又喜欢看星,他便搂着她,二人窝在被窝里,一直看星到深夜,看到倦意沉沉,便无关情爱地相拥着睡去。
也许她永远都不知道,那些日子令他多么怀念吧。
心中骤生一股无力感,令薛采不忍再将目光停留在盈辛的脸上,只能转而往其他地方望去。
漆漆的黑暗中,一抹耀目的金光,在他回神的一刻,瞬间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原本灯火不够明亮的前院,不知何时,竟又燃起了数盏灯笼,顷刻间照亮了凌璿和盈辛所站的地方。
这一刻,薛采才发现,眼前的女子,此次前来,头戴的竟然是凤凰鎏璃金步摇,穿着的竟是暗金线织就的五翟凌云花纹凤衣!
凤凰,乃是皇后才能用的符瑞,一般后宫妃嫔擅用便是死罪。
而暗金色,那更是皇后的专属服制颜色。普天之下,除了在邶莫历代君主的灵位前接受正式册封的皇后之外,任何人都是不得擅自穿用的。
那么,眼前的女子,穿着这一身明明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穿的服制,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丝难掩的讶异,薛采愣神看着身着凤服的盈辛,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凌璿温和的脸上漾开了笑,瞅着薛采的表情,嘴角勾起一线完美的弧度,悠然开口:“薛爱卿这是怎么了,怎地忽然发起愣来了?”
一句话,初一听只觉像是玩笑,再细听之下,才发觉似乎还另有深意。
薛采蓦地回神,对上凌璿温和含笑的眉眼,这才知道自己已是在人前失态了,脸色黯然,低声道:“娘娘容貌倾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