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烛火早早便被她灭去了,楚汐在黑暗中等待了许久,一颗心七上八下久久不得安宁,直至那扇门被推开。
太子屏退了下人,一身酒气便撞了进来。
她该如何,该起身按计划骗他喝下掺有药物的酒,还是……
然而,太子并没有给她任何用来反应的时间。
红裳轻褪,凤钗掷于地,床帐随着男子的动作在空中摇曳。
屋内传出女子的惊呼声,还有太子大着舌头说的些许誓言盟约。
院外一抹幽黑的影子,在月下墙头上停留了片刻,又如风般去了。
而她仍旧在黑暗中,听着呼吸声,发了一夜的呆。
月如银钩。自山后上了梢头,自梢头而高悬于空,浅浅的月光轻笼着祈都,又慢慢落下枝头,悄悄地隐在日光之中。
方慕容看见的清晨第一束光,透过枝叶间的间隙,不偏不倚地打在他落下的第一枚棋子上。
他欲收子,而道不容。
武七在屋外轻叩了几声,便要带着下人为公子梳洗。
纹饰繁美的黄梨木门被轻轻推开,阳光照亮了一室旖旎,李管家颤抖地伸出手,欲指着床上锦被里睡眼朦胧的二人,又立马回过神来,咬咬牙指向了楚汐。
楚汐对着太子福身,话语温柔却不失果断:“婢子恭贺殿下得佳人之喜,只是日上三竿,候客厅里几位大人已经等了殿下许久,婢子斗胆,请太子更衣面客。”
李管家看着太子几近扭曲的模样,只觉得鼻尖都在乱跳,他一拍大腿,连忙把楚汐身后的侍女都赶了出去,跪了下来求着主子的宽恕。
楚汐看他如此狼狈的模样,轻笑了声,又是一福身,淡淡道:“卫将军刚回祈都便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还望殿下大局为重。”,便转身离开了。
身后又传来管事额头与地面接触的声响,太子气急败坏地扔了个枕头,骂道:“还不快给孤更衣!”
李管家连滚带爬地要出门,又被门坎绊了一跤,他手足无措地比划着,那些立于门外的侍女才讷讷地回过神来。
这叫什么事啊,想他老李在这府里也呆了十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么大的风浪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年来,他从太子殿下每次纳妾的经历中取得了许多教训,今日也特意守着巳时才来,就是为了让殿下睡个好觉。结果他身后跟着一列的小丫头走着,居然就在灵犀院的门口遇见了楚姑娘,楚姑娘还诓他说是太子命她唤人来更衣的,他还偏偏就以为是主子的新爱好,也就信了。
结果呢,本来该躺在床上,跑到了屋外,该呆在屋外的,居然楚楚可怜地缩在床上。
看来他还是不够老辣啊。
现在的年轻人,活得也太有创意了。
楚汐坐在灵犀院的内厅,面前圆桌上是一张是北雀国的地图,玉葱般修长细腻的手指轻轻地在地图上拂过。
“姑娘想周游天下?在下也有这个想法,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与姑娘同行呢?”
“姑娘放心,只要慕容放活着一日,定保姑娘无虞。”
“今日你也乏了,还是先回去吧。”
“还请将军向我这位小侍女道个歉。”
“我会保你性命。”
“楚汐,许多事不是我一人可以决定。”
既然这是从一开始便设下的局,那么,他说过的话,有几分可信呢。
她微微低着头,目光平和,嘴角的笑容却愈来愈盛。
“你们都下去。”
一分恼,三分怒和六分的庄严。
墨兰红了眼睛,泪水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低着头离开了,关门之时却让太子见到了她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楚汐无意起身,将太子眼里闪过的一丝心疼收入眼底。
“墨兰姑娘昨夜也是累了,只是如今没有名分,楚某虽……”
“楚汐,这里不是慕容府。”
太子一手抓着她衣领,将她狠狠地推到墙上,用力地掐着她脖子。
他脸上皆是狠厉之色,所幸残余的理智也未让他扭曲嘴脸,手上的气力虽掐得她微微喘不过气来,却也没有大到致死。
楚汐竭力表现出从容的模样,将手藏在身后紧紧地抓住衣角,眼神坚定地不容置疑,看向他道:“殿下,这世上已经没有楚汐了。”
楚国公府已然败了,楚汐已经是个死人,长公主上表了陈罪书,太子也在群臣弹劾之前自愿面壁思过。
他松了几分气力,手放在她脖颈上,拇指轻轻摩挲着:“孤纳进府里的不过是慕容放身边的一个侍女楚仪。”
她忍着喉间的不适,没有咳出声来,眼里是如水般的温柔。她将手搭在太子的手臂上,慢慢地移动向他:“殿下能认出楚汐,那么别人也会。”
见太子的表情略有缓和,楚汐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将他的手拿开,走了几步背对着他,继续道:“这世上未有不透风的墙,殿下何至会以为慕容先生会放心将楚汐这个威胁放在殿下身边。楚汐虽有心伺候殿下,但如今朝中可还有人对殿下的位置虎视眈眈。大局为重,还望殿下莫因贪欢眼前,误了大事。”
她方才被推时带倒了桌上的茶壶,一壶沏好的香茶全数倒在地图上,又缓缓地滴在地上。
太子冷笑一声,看着她背影:“楚汐,你最好把你的心思收好。孤知你是何人,既然纳了你,孤自然有准备。”
她猛地转回头看他,眉眼不复方才的柔美:“殿下准备如何?让楚汐永远呆在深宫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