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谢予舟有个不为人知的小本本,专门用来记录自己的小秘密。
但他从小就是个瞒不住事的,所谓秘密往往捂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忍不住呱唧呱唧的向他师兄抖落个干净。
所以那小本本里空荡荡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内容。
直到这天,谢予舟宿醉醒来,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屋里,哐当一声关紧门,还破天荒地扣上了门闩,设下了禁入的禁制。
才脸色严肃地坐在书案前,摊开这个久不见天日的小本本。
十分沉重地写下了几行字。
“昨日夜里醉酒,闯了小叙玉的屋。”
“占了他的床不肯走。”
“逼他喝酒,还咬了他一口。”
写到“咬”字的时候,谢予舟手都在颤抖,他轻吸一口气,冷静了一下,继续挥毫。
潦草凌乱的笔迹昭示着他现在心情也如一团乱草。
“这问题有点大。”
“怎么办?”
谢予舟盯着那浸满忧愁的问号,半晌丢下笔,绝望发愁
2.
小叙玉便是顾朝亭的亲传大弟子。
是谢予舟名义上的师侄。
谢予舟会与之相熟,是因为之前顾朝亭曾因机缘升阶需闭关一年,时间太久,只能暂且将宗门和小徒弟叙玉托付给两个师弟。
谢予舟管不来宗门琐事,自告奋勇地将小叙玉牵走了。
小叙玉那会儿刚拜入凌云宗不久,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也不知从前身份是怎样的,总之小小年纪,端的一幅好容貌,却不苟言笑,气度过于沉稳。
礼仪态度上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在谢予舟眼里这就是最大的毛病——他最见不得人板着脸。
于是回山峰的一路上,谢予舟都在绞尽脑汁地挑话题,想逗小少年笑一下。
然而还是只能换来小少年过分恭敬的回应。
谢予舟有点没辙,他想了想,又想到了一个趣事,正要说,眼前落下一点阴影,路旁矮树上一根横生低坠的树杈,从他额头狠狠擦过,还掉了片半枯黄的叶子,沾在他衣襟上。
——只顾着逗人,没看前头路,遭罪了。
时值深秋,树杈枯干,不如春夏柔软,一下子在谢予舟额头划出道浅浅的红痕,没出血,但因为他肤色白,看着也很显眼。
谢予舟脚步一顿,捂着额头,终于听见身边传来些许别样动静。
小少年轻轻地笑了声,很浅,稍纵即逝。
那是谢予舟第一次见小少年笑,虽然笑的原因不太美妙。
谢予舟:“……”
这就有点过分了。
他倒也不觉得很生气,只偏头看小少年,生出几分郁闷。
这个小师侄,一点都不好玩哦……
谢予舟这念头还没转完,便见小叙玉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微微仰头看他,忽然朝他伸出了手。
一张雪白柔软的手帕躺在小少年如玉的手掌心里,小叙玉弯了弯眉眼,眼底还有未散尽的笑意,认真道:“小师叔,擦一擦吧。”
……
谢予舟亲自收拾了一间房——就在他自个院子里,给小叙玉住。
明面上理由很正经,说是怕小叙玉独自住太远不好照应。
实际上只是因为他太无聊了。
两个师兄一个闭关一个管事,他都不好打扰,又不能出远门玩,那就只能玩……阿不,认真照顾小师侄了。
他没收过徒弟,也不知该如何教导这个年纪的小少年,好在小叙玉很懂事,自己去上课,研习书籍,与其他同门切磋练习,只有实在不能理解的才会恭恭敬敬找谢予舟请教。
谢予舟深觉他省心的同时,越发觉得没意思。
小盆友嘛,就该有小盆友的样子。
不调皮捣乱惹是生非的,叫什么小盆友?
他看着在院子里正专注练剑的小少年,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于是这天夜里,谢予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兴冲冲地敲响了隔壁屋的门,小声叫唤:“小叙玉!开开门!”
他敲得急,里头很快传来动静,小少年大概是刚准备入睡就被他惊动,匆匆披了外衣起身,连衣带都未系好,便来给他开门。
门一开,谢予舟长臂一伸,揽住小少年肩头,豪情壮志:“走!带你去偷鸡!”
他装作没看到小少年欲言又止的微妙神色,也不容对方反对,眨眼间就带着人来到了沈微雪的千秋峰后山。
夜已深了,皎月高挂,月色泠泠,四周安静一片。
进了后山后,谢予舟便没再用术法,带着小叙玉小心地避开沈微雪设下的禁制,一边小声解释。
“这儿有好几窝野生的锦鸡,晚上才会出来活动,成天吸收月光灵气,养的肥美鲜嫩,可好吃了。”
“不过我们得小心些,你二师叔很厉害的……”
“你怎么都不说话呢,是害怕吗?别担心,要是被发现了我也不会让你挨骂的。”
“哎呀,小叙玉,年纪小小的,就该多笑笑闹闹,多惹点儿事,不要紧,你小师叔担着呢……”
他念念叨叨着,一路走来就没停过,一边牵着小叙玉的手,一边东张西望找那锦鸡。
便也没留意到小少年视线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眸光微动,眼底冒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从来没有人会对他说这些。
小叙玉默默地想,他从小听得最多的,便是“身为嫡子,你应当如何如何”,无数规矩压在身上,绝不能出错,但凡错一点儿,挨打挨骂皆是常事。
他被条条框框困了太久